长沙秦王府,今夜罕见地热闹了起来,大小官员进进出出,来回检查,侍卫挑着灯笼四处巡视,生怕出了任何一点问题。便是孙可望的那几个王妃妾室,也都好奇地出到外院瞧上了几眼。不过,她们也都不知道今晚是要干什么,看着这热闹的场景,甚至还有人猜“国主”又要纳侧妃了,但看那布置,很快就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当然不是纳侧妃,孙可望前两个月刚刚纳了一个,政务又这般繁忙,要是运动过多,落下了腰肌劳损的毛病,以后怎么带兵打仗?今晚的秦王府那么隆重,自然还是政务上的事情,而且还是大事——居然有人诽谤朝廷,阴谋污蔑摄政王!孙可望设立督察司,本意是要监察官员,引导民众舆论的,但毫无意外的,这种特务机构,很快就会自行把权力拓展到清查清廷奸细,防止治下民众造反,忤逆朝廷等领域,甚至是掀起政治运动。于是乎,便出了今晚这档子事:也不知道是谁那么想立功,不过是一个村妇抱怨了几句朝廷的粮收得太多了,当官的太坏了,便被抓了起来。然后层层加罪,最后事情居然传到了孙可望的耳朵里。孙可望最厌恶的就是政治运动扩大化,搞清洗可以,不清洗没有办法集权,但在朝中搞就行了,一旦过了线,终究会酿成大祸,甚至使得抗清事业毁于一旦。所以,孙可望一听说这个事情,便立即把王尚礼找来,表示自己要亲自见见那个阴谋颠覆大明,造谣污蔑自己的妇人。当然,孙可望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搞了那么大的阵仗,事情自然也没有那么简单——这可是后人称赞他明察秋毫,仁政爱民,留下美名的好机会啊!那老妇人在一众官员毕恭毕敬地引导下,颤颤巍巍,左顾右盼,心中十分害怕,但是又不敢不继续往前走。原本,她还以为自己死定了,背地里不知道抽了自己多少个大嘴巴子,怎么就瞎说话了呢?怎么还能被听到了呢?那些人怎么会那么嘴碎呢?这几天,妇人的罪名也是一加再加,反正已经定罪了,难不成还缺罪名,只是想要立功的那些人要想好,什么样的罪名才最合适罢了!只不过,事情发展到了最后,成了如今这戏剧性的一幕!孙可望端坐着,身侧到秦王府的大门,地上铺着红毯,两边站着数十名大小官员,还有成百上千名披坚执锐,手上举着灯笼的侍卫,可谓是“灯火通明”。很快,他就看到了一个朝着他走过来的妇人,一身粗布旧衣,裤腿已经烂成了一条一条,可能是长年累月地在田地里干活,妇人的腰背早就已经变形,有些佝偻扭曲。等到对方走进屋内,孙可望随即起身,打算亲自过去将人扶到一边的位置上坐着,可那妇人眼疾手快,立马就跪了下来,四肢伏地,大喊“千岁”。不过,孙可望作秀从来都是做全套的,他摆出了那么大的阵势,自然要表现得平易近人一些。而且,他心中本来就有些厌恶封建时代的这套跪拜礼,总觉得不吉利。孙可望将人扶起,喝令对方坐到一旁的位置上,然后才正式开始进入今晚这场作秀的核心环节——了解民生!“大王,罪妇知道错了,罪妇不该诽谤朝廷,不该抱怨的,都是罪妇这一家子人不够卖力种地,才没有粮食吃......今后罪妇一定卖力种更多粮食,缴更多公粮,罪妇绝对不敢再抱怨了......”妇人眼神躲闪,不断回忆着官员们刚刚的交代,可她现在实在太紧张了,根本记不清楚刚刚那些官老爷们交代了什么,只能不断地认错。“哈哈哈哈!”孙可望先是大笑了几声,然后环视一圈,最终又把目光放回了畏畏缩缩的妇人身上,冷声道:“你知道在这里,除了孤,谁说话都不算数吗?”“......”妇人听罢,怔了怔,她一个村妇,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一时害怕,甚至开始求饶起来:“大王,罪妇真的不是鞑子的奸细,罪妇是被冤枉的......”“哪个冤枉了你,孤给你做主!”孙可望身子往前微微一倾,盯着那妇人问道,神态更加威严。那妇人不敢抬头,也不敢说话,厅堂内外更是一片寂静,针落可闻。“怎么,不敢说?还是怕孤做不了这个主?”“大王,罪妇......也不知道是谁,那人突然就闯进罪妇家里,把罪妇一家子抓了起来......”那妇人依旧低着头。“那人可曾对你用刑?”孙可望又问道。“......”妇人咽了咽口水,然后才低声道:“罪妇哪里有那个胆子,他问什么罪妇就招什么了.....”孙可望一听,便知道怎么回事了,对付一般人,哪里需要什么严刑拷打啊,往牢里一关,一架起来,再吓几句,根本就是想要定什么罪就是什么罪了。“他们说你诽谤朝廷,污蔑朝廷命官,可是属实?”孙可望绕那么一大圈,终于进入了正题,他自然要做秀,但也是有政治目的的,辛辛苦苦受理这起“农妇案”,他不得借机大做文章,开始基层反腐?“罪妇......罪妇......没有诽谤,罪妇说的都是实话!”那妇人听到孙可望的声音便浑身颤抖,俨然全部忘记了那些官员的交代,更不敢说谎了!“这么说是那些当官的有问题咯!”孙可望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心中一喜:“你那告诉孤,你为什么骂他们,是不是这些当官的盘剥乡里了?”“大王,其实刚开始还好......就是近来收夏粮开始,那些当差的,当官的,总是要我们交这个粮,那个粮,可罪妇家里除了口粮,种子粮,哪里还有多余的粮食啊?”妇人说到这些,满脸委屈,哭诉道:“可要是敢不给,他们就要拆家,就要把家里的东西都搬走,还说要治罪,要整条村一起治罪,还要把罪妇一家人都抓起来!可之前借的粮都还没还给我们,那些粮食,都还是我们借别人的,才凑够的!”......“大王,其实我真的不是有意要诽谤朝廷的,我是忠心我们大明的,没有大明,没有大王打退了鞑子,罪妇哪里来的地种,怕是还要逃荒咧!”孙可望听罢,随即声明妇人无罪,还是大明的忠臣,并要为对方做主,整治地方的贪官污吏。与此同时,一旁负责记录摄政王言行的官员,奋笔疾书将孙可望的英明神武的言行恰到好处地记录了下来。不久之后,这又将是一个流传甚广的美谈,孙可望爱民如子的力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