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俩一前一后慢慢走着,村子里的各家各户都在给家里的农兵送行,有一些刚刚成亲的,媳妇哭得稀里糊涂。唐大升走到村口便停了下来,周围伤感的气氛让他的眼眶有点湿润,他低着头,别过脸不让父亲看到,低声道:“爹,送到这里就行了,您回去吧,我走了……”唐老爹本来想说什么的,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平日里老父亲的那股子威严劲现在一点也使不出来。只见他顿了顿,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有说话。他原本是想和儿子说要好好杀鞑子,报效国主的。可作为一个父亲,他又不希望儿子上战场的时候冲得太前面。他的两个儿子都上战场了,说不担心唐家断了香火是假的。可他心里也清楚,这仗得打,死多少人也得继续打,直到杀光鞑子为止。否则,他家的粮食,田地和房子都得没了。这是小儿子拼着命才好不容易换来的!唐大升见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有些郁闷地转身,走出了村口送行的人群。很快,他就和一群农兵来到了营庄的校场之上,这里已经站着好几个军官了,军官的旁边就是他们平日里营庄的农兵教官。这些军官全部身着殿前军军服,看起来十分正规,再加上每一个都板着一张脸,对这些没有上过战场的农兵来说,威慑力十足。农兵们很快到齐,各营庄的管庄和教官分别核验点齐所属的农兵,然后和几名军中派来的军官分别交接清楚。这些全部都需要记录在案的,最终还得目前留守后方的最高将军张煌言审核确认。这个营庄里被征召的一百五十多名农兵全部到齐,都端端正正地站在了校场上,唐大升站在队列最中间的前面,他看着面前的军官们,心中并没有什么感觉。说到底,他还是喜欢种地,舞刀弄枪的那股子新鲜劲一过,就不喜欢了。打仗什么的更是如此,只是现在必须要打罢了。在确定了这个营庄征召的所有人全部到齐之后,那几个军官和教官们心中的担子瞬间放下了,他们互相谈笑了一会,然后立即轮流给农兵们讲述军中的纪律规矩,以及行军过程中要注意的事项……讲完了这些之后,又有一个军官站了出来,开始给农兵们加油打气。“兄弟们,从今日开始,你们就都是真正的战兵了,而不是所谓的农兵,农不农,兵不兵的,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咱们不稀罕这种玩意。你们现在是我大明的战兵,是国主麾下的勇士,咱们殿前军出滇以来,不知道杀了多少鞑子,从来就没给咱们大明丢过脸。各位又都是十万农兵里面精挑细选出来的骁勇之辈,我相信有你们的加入,武昌府的大战,我们一定可以胜。”那个军官一口气说得有些多,顿了顿,又继续道:“我知道大家现在都是有家有室的人,吃得饱穿得暖,甚至不少人家中还有余粮,时不时就能吃上顿肉。可你们想过吗,这些都是怎么来的?如果武昌城大战败了,这些东西还能有吗?此番如此兴师动众,征召诸位入伍,说来说去还是杀鞑子的事情。鞑子,满洲鞑子,蒙古鞑子,全部都来了,洪承畴和那个叫屯齐的鞑子在武昌府打不过国主,就全国各地调援兵来,这次据说有十几万。不过有国主在,咱们不怕他们呀!国主就是想要让他们聚在一起,好一举歼灭的,免得以后咱们还得兴师动众。有国主在,咱们能被鞑子打败吗?”“不能,不能,不能!!!”底下群情激愤,嘶声喊道。“他们想打下岳阳长沙,然后直接南下,占了整个湖南,湖南是什么地方,现在就是咱们的家啊,咱们的土地,房子,老婆孩子兄弟姊妹,还有父母可都在这里,咱们能让鞑子又把湖南重新给占了?大家难道不怎么记得了,前两年鞑子占湖南的时候,湖南是个什么样子?现在是个什么样子?咱们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吗?能让咱们的家被鞑子占了,家人给鞑子做狗做奴才吗?”“杀鞑子!杀鞑子!”“杀鞑子!杀鞑子!”这个军官声情并茂地讲诉着张煌言从岳麓书院找人写的稿子,他自己自然修改了好些,使得内容更加平白。将士们听得群情激愤,大声咒骂着鞑子,他们之中不知道有多少人,和鞑子有不共戴天之仇。他们很多人原本就和鞑子是世仇。半刻钟之后,军事动员的宣讲部分终于结束,下面的农兵已经成功被激起了保家卫国豪情,一个个义愤填膺,恨不得生吞活剥了鞑子。其实,就算没有宣讲,没有动员,他们也从来没有忘记鞑子的残暴无道。很快,唐大升就随军开拔了,队伍里的士兵虽然衣甲不齐,但斗志昂扬,都迫不及待抵达武昌前线,换上新装备,和鞑子决一死战。唐大升临走前斜眼看了看自己生活的营庄,然后又看了看身边的战友们,嘴里嘀咕道:“我还会再回来了,一定会。”各路农兵汇聚长沙之后,唐大升所在的营庄农兵局和其他营庄的农兵经过考核,合编为了一个战兵司,编入了战兵营的行列之中……他们在长沙补充完一部分行军补给之后,随即开始东进,准备到武昌城的大西军营地之后,再进行对应的训练。时间急迫,所有的安排都已经是这个时代,这个政权行政效率的最高水平了。战场动员,谁也不愿意落后一天。张煌言作为“总管湘桂卫戍大将军”,和刘体纯,王尚礼一起,保障着大后方的运行秩序。大军作战的军需粮草补给,江河航线的维护,长沙,常德武器局的原料供应,民工徭役需求……所有的一切都需要三人齐心协力,相互助力。好在,张煌言一切都已大局为重,行事也足够圆滑,看着王尚礼手下的人杀了七个行宫里派出去的信使都不管不问,假装看不见。尽管这些人的尸体就挂在了行宫之外!他虽然死忠于大明王朝,但并非愚忠,特别是看到了战事的紧张之后。张煌言深知:这种时候,任何内部针对孙可望的阴谋行动,在战场之上都将是致命。当然,那些所谓清高的文官们根本不懂打仗,他们想着的永远是正统,派系……所以,当永历皇帝的使者暗中找到他,想要他为皇帝尽忠,协助永历皇帝派出使者前往四川和广东联系刘文秀,李定国等人的时候。他先是假装答应,然后信使还没出门,就已经被卖给王尚礼了。张煌言的想法很简单——打败鞑子之前,后方决不能出任何问题。------题外话------还是没顶住,也确实难熬太深夜,今天晚上尽量多写点弥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