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贵是徐开地的老舅,他父母死的早,老舅从小将他拉扯大,供他读书识字考科举,无妻无子,将他视作己出,这些年若不是他护着,徐开地早死了,所以被打他也毫无怨言,只是捂着头一个劲装惨大叫。
说到底,王贵就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明朝佃农,跟普罗大众一样,在这个赤地千里,草木皆尽的年代,在这片死去的大地上,他能想到的生存之法,就是依附农民军。
王贵白徐开地一眼,指了指他身上未整理好的盔甲,道:“刚有消息传回来,曹操在奇袭卢阎王援军获得大捷,营中士气正高呢老掌盘不定就是趁此机会,大举进兵有何不可吗?”
骂归骂,他逐渐变得愿意听一听这位大难不死的侄子对于战事的看法,毕竟这小子以前看是傻傻的,在这一年间却突然聪明了起来,还说对了不少的事情。
徐开地整了整盔甲,道:“老舅,现在士气高不顶用的,此地距滁州城十多里,骑马不过转瞬功夫,可地势便如此不平坦,等步卒翻山越岭过去后,都已经累得半死,还有甚战斗力?
工事兵跟不上,城墙上还有火炮,我们大炮火铳太少,攻不破城门小,登不上城墙,就是白填兄弟性命啊。”
王贵听着也觉得他所言有理,又问:“那照你这么说我们岂不是完全没有胜算?要不向上汇报请求休战?”
徐开地回头看到传令骑卒飞奔,各色传讯旗帜来回飞舞,充耳皆是各级军官的指挥呼喝声,整装的一队队农民兵,扛着武器,列入各自的阵营中。
在他们中间还竖了一面书有“均田免粮”四个大字的旗帜,迎风一吹,猎猎作响。
“闯王好用奇兵,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这个时候去劝退,只会挨鞭子。”
徐开地叹息道:“况且,也不全然没有希望,毕竟我们人多,就看能不能一鼓作气拿下城门了!”
作为数百年后的来客,徐开地在军区素有战术大师的名头,尤对明清史中大小战争颇为熟悉。
他没有看过详细的史料,只知道这位闯王江淮之行不顺利,现在看来大概就是从这一次开始的,挫败后会西去,最后在子午谷结束辉煌的一生。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长一段时间,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基本生活都得不到保障,他根本没有时间去思考什么拯救大明的计策。
上次凤阳之行,来去匆匆,徐开地生出带着老舅,离开闯营去江南发展的想法。那些朝党、富商生存的地方,还未被战火波及,在那里,他或许有更加广阔的空间施展拳脚,可老舅的意愿并不强烈。
徐开地又不能丢下他不管。
谈话到此,传讯骑卒开始号召骑兵集合,王贵瞪了徐开地一眼,对身边人道:“骑兵开始召集了,我们快走。”
两人来到自己的坐骑前,翻身上马,打一马鞭,朝不远处的骑兵营奔去。
半刻钟时间。
太阳过了最高点,寒风却没有小,依旧肆无忌惮卷起地上落叶、沙尘,扑打在兵卒简陋的盔甲和兵器上,这年的深冬,虽然极冷却没下雪,一匹匹停下的战马,不安地踏动蹄子,低声嘶鸣喘息。
献营左路军三阵骑兵集合完毕,临时搭建的指挥台上传讯兵卒旗语下令列阵。一众十数剽悍军士,围着个后营出来的年少将军,从侧方走上指挥台。
这人看起来,比徐开地还要年轻一些,身材却是奇伟,脸上自带英气,是他们嫡系的新头领,也张献忠的养子李定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