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成并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但能见到戚继光可把他惊的颠三倒四,作为戚家军的崇拜者能见到偶像那是意外加惊喜,但戚继光粗暴的拍马术让他很快清醒过来:这时候的戚大神仍处于成长阶段,不到时候啊。
海肠子和海带被放进后院,陆成本来想请戚继光和几个士兵去三仙楼吃饭,可戚继光死活不答应,非要自己掏钱请陆成和刚赶到的世子殿下到本地最高档的酒楼吃一顿,陆成不用猜就知道他在打肿脸充胖子准备用所有的钱投资一把,但他并没有鄙视心里反而有些难过,这个年头没有背景想生存下去,连戚继光这种大神也难啊,不过老子也够背:认识了戚继光可他现在是个穷鬼,认识了朱载堉很快就要变成一个穷鬼而且要穷一辈子,送自己重生的莫不是穷神?
最后陆成让他们在店里稍待,既然海肠子和海带到了,自己给他们做一顿饭在食肆里吃就行了,戚继光拗不过也就只好“遗憾”的同意了,于是他在前面满脸堆笑的跟世子殿下说话,陆成去后院赶紧收拾海肠子,海肠粉很简单,洗干净的海肠晒干以后磨成粉就可以,用海带做味精有些麻烦所以他今晚不打算弄,留待以后能够工业化生产再说。让罗氏把海肠磨的细细的一点颗粒都看不到,他就下厨开始做菜,今晚没有弄得太复杂,一个卤肉面、一个海带炒肉丝、一个海带蛋花汤。其实这个年代的厨师为了提鲜还是想出了很多办法的,最常见的就是高汤和磨成粉的菜蔬,但和海肠粉比起来差距极其明显,所以当罗氏和陈七把饭端上来的时候连朱载堉都忍不住吃了两碗,海带丝炒肉六个人更是吃光了一大锅,那几个丘八吃饭哪有什么正形,蹲在旁边桌子边呼呼噜噜吃的跟猪一样,搞得戚继光很尴尬一个劲地递眼色,奈何丘八们没人有功夫抬眼看人。
朱载堉第一次吃这种海带丝炒肉,再加上加了海肠粉的卤肉面,那鲜美的味道是他从未品尝过的,于是他宣称王府的厨子可以辞退了,虽然家里一直吃的比较节俭但节俭并不是糊弄的代名词,他打赌父王和母亲也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面和菜,所以要打包带回去一些给母亲尝尝,陆成乐的跟他说不用费劲,明天他去王府做给王妃吃就行了。
饭后戚继光让几个兵丁去驿站歇息,自己陪世子和陆先生说话,朱载堉哪里知道他的心思,但陆成可是清楚的,考虑到他的经济情况和未来的抗倭大计,自己还是要多帮帮初出茅庐的戚大神啊,估计这个时候戚大神也没有好的大腿抱,在还没有摸到张居正的门路之前他也只能撒网捕鱼。其实郑王作为就国的一个藩王这种大腿并不适合他,但大腿就是大腿万一有用呢谁也说不准,他现在是在广撒网、撒大网。朱载堉没怎么和外界人交流过,有限几个有资格给他拍马屁的都是此道高手,哪里见过戚继光这类人,所以他感觉这个人真的很不错,热情、豪爽、大气,像个山东汉子,因而聊得很开心。一会食肆前面的食客们陆陆续续的来了,陆成让戚继光陪着朱载堉聊天,他到了厨房开始大显神威,这些内地的土包子哪里见识过加了海肠粉的面,要知道当年京城的老饕们也纷纷拜倒在海肠粉下,何况怀庆府这小小的地方,都觉得今天的面与往日不同异常鲜美,而且食肆居然开始供应炒菜,陆成没时间弄太多种类,所以就一个菜:海带丝炒肉,这一道菜就把所有食客给整服了,以陆成来自后世的烹饪手法和技巧,其实他炒个馒头都能把这帮土包子吃傻了。等到所有客人都走了,陈七累的直撇嘴:“东家,不成啊,明天人会更多,必须招几个大厨了,”陆成也累的不行:“不光招大厨,这里也不够用,你明天一早去转转找个合适的地方,我们要开酒楼,这里肯定不够用,”陈七赶紧开心的答应了。陆成到后面看了看正在大口吃饭的月儿,忍不住把她抱在腿上看她吃,月儿吃的满嘴都是油,罗氏要过来说也被陆成赶走了:在自己家吃饭不用那么些规矩,吃开心了最重要。月儿一边吃一边还从自己碗里挑出肉来扔给大黄吃,她流浪时母亲也没有饿着她,所以对食物的珍惜并没多少概念,所以很快就平稳度过了饥饿恐慌期,现在她每天都和大黄形影不离,晚上大黄都是在她床下睡觉,而大黄这货跟陆成没好脸子但是从来不骂月儿,气的陆成准备瞅机会再和大黄对骂几个回合。
陆成安上门板不再接待客人,让罗氏泡了壶茶拎着到了前面坐下来,随口问了问云南白药送到京城了吗,朱载堉说按路程算大约明天就该回来了,陆成是考虑有了消息军队要订的话看陈家药铺的产能是否能跟上。
戚继光是一个文武双全的将军,除了兵书其他的也并不差,尤其是文采并不输于一些有名的文人,他的诗词有两首陆成是背过的,后世很多人也大多听过,一首是《马上作》:南北驱驰报主情,江花边月笑平生。一年三百六十日,多是横戈马上行。另一首是《韬钤深处》:小筑暂高枕,忧时旧有盟。呼樽来揖客,挥麈座谈兵。云护牙签满,星含宝剑横。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这种文学水平在明朝武将中排位是很靠前的,所以和朱载堉聊起来并不乏话题。
戚继光从小熟读兵书,四书五经也是早就看过,如果真要考试的话,进士不敢说但秀才水平是有的,而且来自山东沿海的登州卫跟朱载堉聊起来会有很多令后者感兴趣的奇闻异事,也就相当融洽,他在忘了拍马屁的时候还是很正常的。灯光下陆成跟大明朝最光辉人才中的两个人欢快的交谈着,听朱载堉谈他的律学、听戚继光谈论北疆和倭寇的战事,他心里充满了自豪:这样的大明应该照耀千古的。
“啪啪啪”,门外传来一阵拍击门板的声音,陈七和罗氏在院子里的井边干着刷碗一类的杂事,而且还要烧水,用过的碗筷要用水煮过这是陆成的规矩,所以忙碌中没有听到,陆成就冲前面大声喊道:“打烊了,贵客明日再来吧。”“请问陆先生在吗?”一个略带南方口音的声音传了进来,似乎是湖南湖北一带的腔调,陆成一听是找自己的就有些诧异地站起身去开门,拆下门板就看到门外站着一个中年人,面容消瘦、一缕山羊胡,头上戴着一顶四方平定巾,身穿一袭普通长衫,一身风尘仆仆的样子,看到陆成开门他拱手问道:“请问陆先生在吗?”陆成不禁疑惑地应道:“小可就是,请问您是……”“在下李时珍,刚从京城赶来,有事想与陆先生请教一番。”
“嗯,”陆成死命压制住自己内心的波澜,要说见到朱载堉和戚继光时自己没有思想准备,但对见到李时珍还是有些幻想的,云南白药以及药方都给他送到北京去了,估计他肯定要追过来弄清楚的,一种没有人知道的草药其药效惊人,作为医生的李时珍不可能不追根究底,而且云南三七就是在他的全面研究下才奠定了在中草药中的地位,在郑王府的时候让人送给李时珍一份云南白药也有这个意思在内,可实在没想到他直接就赶过来了,而且——李时珍啊!
“小可就是陆成,见过李神医,”他深深地作了个揖,李时珍被他弄得一愣,赶紧还礼,陆成闪开身请他进来,转身慢慢地关上门板压抑内心的激动,在这个平凡的晚上,三个光耀万古的人物齐聚到了自己这个小小的食肆中,这是何等的荣幸啊,如果奶奶知道自己见到了李时珍不知道会激动成什么样子,门板安了好一会才安好,因为他手抖的厉害。
回过身平复了一下心情,向李时珍做了个请的姿势然后迈着发虚的步伐将他让到桌旁:“李神医,这位是郑王世子朱载堉殿下,药就是郑王府送去北京的,”李时珍赶紧行礼,他对王爷什么的不感冒,毕竟皇帝也见过了而且是个爱嗑药的大傻子拉都拉不回来,从此他对皇族没有多少敬畏之心,但礼不可废,朱载堉起身还礼,“这位是登州卫指挥佥事戚继光将军,”李时珍也赶紧行礼,戚继光耳朵尖反应快,“李神医”这三个字早就听在耳中,赶紧还礼道:“见过李神医,”陆成又介绍李时珍:“这位是太医院李时珍神医,”这个名字朱载堉听到过,戚继光却不知道,但仍是一副如雷贯耳的神态赞叹着。
众人坐下,陈七又送了一个茶盏过来倒上茶,在一边伺候着。李时珍先喝了一口茶,放下茶盏说道:“李某在京城见到了陆先生的药,据说叫做云南白药,里面的一味药李某从未见过也未听说过,但止血效果惊人,不知陆先生是否可以教我?”陆成点头,丝毫不带拖泥带水的说道:“那味药以前没有人知道,产于云南苗、彝族区域内,小可也是听到一个云南的军官提起过,然后弄了点试了试发现果然效果显著,所以才知晓,至于云南白药的药方嘛,在小可幼年时遇到过一个道士,传授了三年的医术,所以药方是小可自己根据病情配伍的,”没有办法,牵扯到从没有人认识的三七,说药方是别人写的三七没法解释,只希望自己的说法能含糊过去,毕竟自己还是学过中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