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简单吃了点干粮喝了碗汤,东都通判说这个祭坛出现太严重了,他得回一次东都当面汇报州牧,恐怕要惊动圣上了。
柳熙宁也说自己要去东都,翠云山一行让他很多疑惑迎刃而解,得再去翻翻其父留下的手稿。
云长影说他晚点下山,陪着司徒画完画。
等东都官员和柳熙宁下了山,云长影说找个地方睡一会,拉着司徒进了一个收拾过的房子,把门一掩,低声道:“你在那个楼阁上发现了什么?”
司徒眨眨眼:“找到了机关呀,要不你们怎么打开的地宫?”
云长影扑哧一笑:“得了吧,你从里面跑出来时候那个吃惊样子,就不像是发现了机关。”
“哎,这话可不对,机关真的发现了。但不是我发现的,就在那个地下室的角落里,一个士兵发现的。”
“哦,那你发现了什么。”
司徒不说话。
云长影又笑:“我说大兄弟,你这表情,此地无银三百两。说吧说吧,我也好奇。”
司徒又沉默了一会,才从怀中拿出来一样东西:“自己看吧,我都没来得及看。从那邪神神像里头取出来的。”
司徒灵光一现的脑洞没有错,三层小楼上的邪神像的确和西侧崖壁上的邪影在机关上相互呼应。
西侧山壁上的那两个小灯泡一样的宝石反射月光,经过一系列他还没搞明白的折射之后,在邪神像的胸口某处汇聚出一个小光点。
那里,就是机括所在。
他说在他琢磨的时候,下面有士兵发现了地下室的新机关。他让人都下去看热闹,所以发现邪神机括的时候,楼上只有他一人。
“我觉得,这个机括,可能柳长荫他们也没发现过。而且,我怀疑里面就是岭南客要找的,扶余国师留下来的控邪正术。”
云长影又惊又喜,立刻旋开手上这个金筒,果然在里面看到一卷帛布。
他伸手去拉,司徒在他手上拍了一下:“我没看。”
他愣了一下,笑道:“一起看?要不你先看?”
“我是说,我们都别看。当作从来没有发现过,不好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司徒的目光一直盯着面前一盏油灯。
云长影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愣了好半天才道:“至少先看一遍呢,说不定我们能学会。只我们学会,谁也不外传,不好吗?”
司徒又沉默了许久,一脸的纠结,还是说:“学会了,是不是得去找两只方良带在身边。”
云长影的确是这个意思,方良之术虽然邪性,却也是安生保命的利器。他们两个都不是真正的此间人,又落到一个酷似隋末的时代,别说飞黄腾达、拯救世界,他连自己怎么安安稳稳多活几年都没信心。
在翠云山遇险那一段,他亲自体会了方良的可怕和好用,确实有一点在观中找到驯养之法的念头。
“司徒,这是进可求荣华,退可保自身的利器啊!而且,我们已经知道了镇压之法,就算,就算将来出现失控,也可以挽救。”
“如果,饲养方良必须要时不时用人命来填呢?”
“那就不养了呗!哎,我说你就对我的道德那么没信心?我们大家不都是五讲四美教育出来的好公民?”
司徒笑了起来:“发现阁楼上那个小机关的时候,我第一个想法就是把旁人赶走。”
“嗯,没毛病。”
“我的想法和云兄一模一样。想想我这个倒霉鬼,学的学科在这里是废柴,历史知识也没多少,特长就是能唱唱歌,会画画,可都到不了登堂入室的地步。我也想有点与众不同的秘法,算是给自己加个金手指吧。
“但是,站在那个血池和头骨墙边,我忽然想,这种邪法从始至终就不该存在于天地之间。
“魍魉虽然在神怪小说里都是打酱油的边角料,可是从远古到唐宋,从民间到宫廷,前人留下的都是驱除、镇压的法子。
“这,才是天地间的正道吧!”
云长影坐直了身子,整个人都有一种刚从马列主义课上下来的沉静。
司徒揉了揉脸,一脸的不好意思:“挺孩子气的吧。反正,我也犹豫,驱驰之法必然含有捕捉的办法,是不是还是该看一遍。
“很多书里都说,杀人的是持剑的手,不是剑。
“所以,方法都是有用的,只要我们心意稳。
“但是,想来想去,我还是不想看,不想记得。大概是,我对自己其实也没啥信心吧。”
说到这里他挠挠头:“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嗯~~~我不敢看,云兄可以看。”
云长影差点笑出声来,心想这话说的,简直不知道怎么应答。司徒清的这个信任实在太重,重到他不敢承受。
捏着管子来回转了好久,转到司徒都开始犯困,云长影忽然把那东西丢给他:“还给你,你找到的,随你处置。”
司徒凛“嗯”了一声,一手抽出帛布,竟是没有一秒犹豫,朝油灯上一点,随手甩进供案上的一个空香炉内。旋即深呼吸了一下,笑道:“好了,睡觉,困死了!”
云长影却愣了很久,看着他这一连串干脆利落地动作。他忽然意识到这个现实世界的大二学生,远比他表现出的,甚至比他自己意识到的,都更坚韧勇敢。
他第一次觉得,司徒凛是有本事让自己在这个异世界好好活下去的。
帛布在香炉中化为灰烬,看着最后一点火光消失,云长影也笑了起来,往后一倒,被子一蒙——睡觉,困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