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就看着了正在望一堆谷物上泼水的少掌柜,便出声叫道,“少掌柜,老掌柜的在前头叫你呢!”
酿酒的方子虽是需要保密,这些粗浅的工作却是不必瞒着人,每家酒铺都是大差不差。
不过何六心里自觉是个外人,也不去主动打探惹人讨厌。
就在内堂门口伫着,不往里多去半步。
没一会儿,少掌柜便一边用汗巾子擦着汗,一边出来了,那泼水的换成了一个身型壮硕的妇人,少掌柜不多言语,径直越过何六望着前边而去。
何六赶紧跟上。
回到外堂,老掌柜的已经喝上了。
桌子上摆着一碟盐花生,是柜头里常备的下酒菜。
何六站在一边看着。
少掌柜则不作声的过去老掌柜旁边坐下,拎起那坛开封的酒给自己也倒上一碗,又给老掌柜已经喝了一半的酒碗添满。
老掌柜脸色不好,满腹的心事却也没急着兜出来,而是先打发了何六。
“六儿,去把外头门脸收了,今天不做买卖了,要是有人问起,就说家中有事,让他们明日再来。”
自家事当然不能叫外人听着了。
“哎!”
何六也习惯了这般做派,出了外头来收拾门脸,留下老少两个掌柜私聊。
这会儿才开门没多大会儿,辛辛苦苦陈设好的门脸便又要收起来,何六倒不觉得辛苦,勤快的收拾起来,一边应付那些前来打酒的客人,一边回想着刚才看见的那些事情。
在看见老掌柜的对着贺班头诉苦的时候,一张清晰的图景在他脑袋里浮现。
许多平日里看见的听见的事情,这会儿都在这张图景里一一联系了起来。
前个月,铺子里进了三千五百斤粮食,酿出酒水七百斤,粮食一百斤为一石,一石计价一千零五十文,即每斤酒水成本合五十二文半。
酒水灌装是他经得手,每小坛灌装酒水半斤,售价五十文,即每售出一斤酒水,获利四十七文半。
今天从贺班头处得知往日商税为二十取一,即卖出一百文便有五文钱的税,即每斤酒水利润剩余四十二文半。
还有酒坛成本每个…文…
再扣除前月看见掌柜交上去的酒造经营税…
还要去掉他的工钱…
还有…
这么在脑海中七算八算下来,每卖出去一斤酒水,明德酒铺竟然只有不过十七八文的利润,也就是说,前月明德酒铺忙活了一个月,挣了不到十二两银子。
这还不算掌柜的平日里打发那些当差的花费。
现在商税再一加,以后一个月怕是只剩下八两银子多点的挣头了。
酒铺里头。
“…这般算下来,往后的日子铺子里结余钱物十停里要去掉三四停…”
老掌柜的提着毛笔,对着铺子里的帐薄写写算算。
少掌柜默不作声的喝酒,一碟盐花生已是去了一半。
良久,老掌柜放下毛笔,端起酒碗一仰头饮尽,长出了一口郁结之气,才终于说道。
“若是按新规交了商税,铺子里一月便只能结余七两多银子,这日子可怎么过唉…”
放下酒碗,看向自己的独子。
“炳笙,这铺子迟早都是要到你手里的,说说吧,商议商议看看有没有什么好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