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向侯在一旁的何六,“你便这么回你家掌柜的罢。”
天然居老掌柜一开始被那句“十一何解”弄的有些迷糊,不过虽说年纪大了脑子不灵光,但经验还是丰富的,联系何六的伙计身份便自然的猜到了这话的真实含义。
乃是问计新县令的“十税一”新政如何应对。
天然居是县城里字号最老的酒铺,打开朝起经营数代,官府上下早就打点透了。
古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
天子换了,相应的臣子便也换了。
可在这县城里却不是这般,而是“铁打的衙差流水的县令”,县令不过三年一轮换,而那些下面当差的人却是世代传承。
如今天然居的进项里头,那些散客不过是小头而已,顶多不到三成,而七成则都是来自官府衙门里的宴请用度。
哪怕县太爷要吃酒,那也是靠着下边人安排,而这下边人一安排,自然就来了这天然居!
县令哪怕看着光鲜气派,说起来也是“一县之长”,实际上掌权的却是另有其人,这“其人”又“恰好”手中多少有些天然居的股子。
加税?
那不就是从这些人手里扣钱?
天然居老掌柜自家人知自家事,旁人如何且不管,自家店铺多半都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是以,对于一个没甚名声的酒铺派伙计来传的话便不怎么当回事了。
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家瓦上霜!
自求多福罢!
何六得了回话,没多想。
待到告辞了出来,才觉察有些不妥之处。
“老掌柜来传话肯定是想问问这天然居如何应对加税的,不过听天然居掌柜这话,似是并没什么办法…”
他先前暗自推算过加税后的损失,明德酒铺的结余十去三四,虽不知这天然居的经营状况如何,但是按照这个比例推测,那也是一笔不小的损失才是。
为何天然居老掌柜没什么反应呢?
这里面肯定是有缘由的。
何六从后院出来大堂,正巧碰上方才出声帮他叫醒天然居老掌柜的那位酒客会帐。
没有掏银子,而是正提着笔在一个伙计奉上的本子上签了个字。
酒客瞧见何六,笑了笑,这会儿时间还没忘了这个有些“女儿态”的伙计。
何六赶紧点了点头致礼,别人毕竟帮了他,素昧平生的,他自然得有礼。
酒客签完,将笔还给拿走拿本子的伙计,冲着何六不在意的笑笑,便离开了。
何六知道这便是“签单”了。
明德酒铺也有,有时候酒客手头拮据,但一向信誉尚好,老掌柜便会允许他们赊欠一段时日,只要在记账的帐薄上签名便可。
不过这个酒客自然不是这种情况,衣着打扮看得出家境富裕,待人接物方面也是豪爽大气,和那些扣扣搜搜的穷秀才完全不同,多半不是赊欠。
待到出了天然居,正好看见前后脚出来的那酒客上了一顶官轿。
原来是衙门的人啊。
那官轿没标志,不是什么大官,抬轿的也只有两人,按老掌柜的说法,这多半是个主薄或是幕僚之类的职位用的。
明德酒铺少有官府来的生意,不过就算是官府来买酒,也得给钱吧?
哪有签个字就走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