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见到这东来顺的少东家,他是想出声解释的,想忍气吞声争取一下,但是在听到那句话之后放弃了。
也就在那时候,何六明白了自己心中的怒火为何是冲着自己。
这些人,不管是伙计掌柜还是那个少东家,从始至终就没把他当成一个“人”过,根本就没有想过要给他什么解释的机会。
而他在这样的情况下,竟然还想着忍忍就好,想去奉承,想去讨好那些人。
来换取“成功”。
这是不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自己都没把自己当成一个“人”来看待了?
难怪刚才心中会那么生气,如果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那么怎么还能指望别人看得起!
何六不想再被人看不起!
如果需要失去做“人”的资格才能成功,那这样的成功又有什么意义?
心头的怒火渐渐平息,似乎印证着何六心中所想。
话不投机半句多,何六收回视线,不发一言重新撑起油纸伞,走进雨幕中。
他要走一条“人”走的路。
而这条路上,不一定必须要有东来顺的身影。
何六离开后,那些伙计先是不解,为什么人走了却没捡起地上那一贯钱,随后便换成了贪婪。
最终一个伙计快速过去捡走了那一贯钱,然后,喜滋滋的分了。
…
何六并未走得多远。
这场雨下的越发大了,更起了风,便是撑着油纸伞,仍是湿了半截肩膀。
怀中字据见不得水,于是他只能在路边就近寻了家客栈避雨,等着这场雨小些了再出去。
客栈牌匾上的字,何六不认识,头回来这东城,也不知道这客栈叫什么名字。
在何六进来的时候,客栈里头已经有几个人和他一般的样子,身上头上都是雨水的痕迹,看来也是进来避雨的。
现在正是午间时分,还没回家的多半都是没吃过饭的,那几人也正寻客栈伙计买了两碗热汤,就着吃干粮。
瞧见进来的何六,见是生面孔,便收回了目光。
按说借别人的地方避雨并不是非得买些什么,但何六还是有些朴素的自觉有些不好意思。
客栈伙计过来问了问他要不要买些饭菜,见他不要,便不再来问。
何六自然是饿的,方才就饿了,不过身上并没有钱,也没有干粮。
原本打算赶回去明德酒铺吃饭,这会儿且不说事情还没办完,单就这场大雨就让这打算变得不太现实。
看来只能忍着了。
“咕~~”
但肚子的叫声却是忍不住的,还好声音并不大,何六靠在门边,顶多那几个同是避雨的人听见,再里面一点的客栈掌柜伙计应当是听不见的。
于是何六只能尽量分散自己的注意力,重新开始盘算起来,在放弃了东来顺之后,原本的计划也有很多地方需要调整,而且在回明德酒铺之前,还得去一趟天然居…
还有…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随着思索加深,何六倒真的暂时忘了饥饿,虽然肚子的叫声还是没停过。
身旁突然有了动静。
何六回过神来才发现外边的雨已是渐渐小了,从瓢泼大雨变成了淅淅沥沥。
而那几个一同避雨的人早就吃完了干粮,正在收拾准备离开,而刚才何六听到的动静就是这个了。
于是也准备离开。
他没什么需要收拾的,不像那几人一样还有些乐器一样的行李需要收拾,和掌柜的道了声谢,便直接准备出门。
一只脚刚迈出门槛,准备撑伞,突然来了一人往何六手中塞了个什么东西。
何六回头一看,原来是那几人中的一人。
是个女子,年岁看着应是比他大些,长得不算好看,也不能说不好看,挺普通的一张脸。
那女子见他看过去,没有说话,只是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对着何六笑了笑,便回去了那几人中一同收拾。
他明白了,这是个哑女。
何六这才看向手中,原来方才那哑女塞给他的…
是半张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