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韩文已经七十多岁，</p>
一来他德高望重，比顾左根基更深，二来壮士已暮年，年纪太大总归是要让路。</p>
与此同时，在大明的北境。</p>
大同之兵已经完全置身于大漠之中。</p>
整体呈现的情况是前锋马荣部，领三千骑兵为先锋，后方跟进由周尚文领兵两万，刚入大漠时他们之间的距离约为五天的路程，现在已经缩短为三天，可以说越深入越缩近。</p>
说到底，虽然春天是草原上放牧的季节，但达延汗不是弱主，哪怕碰上他一支偏部，那也会是一场恶战。</p>
周尚文的两万兵中，有一万九千为骑兵，剩余一千为运粮队。</p>
这次朝廷给的银子足，所以除了咸菜，会有些咸肉，虽然难吃，但在草原行军能有肉吃，已经是莫大的幸福。</p>
马荣部则要辛苦些，干粮、野菜，沿途采水，这就是他们这十几日的食物，基本上嘴巴里快要澹出鸟来了。</p>
部队抓住了两只蓄养的黄羊，许多士兵都在想能不能杀掉打打牙祭，但没人敢说。</p>
马荣看着自己手下的四人，他大哥不太合适，冲动而不稳重，所以他便和那位年纪稍大的千户说，“刘千户，你带三人原路折返，去和周总兵禀报这里的情形，请他们稍稍加快行军速度。”</p>
“得令！”</p>
草原之上，四面八方可能都是敌人。</p>
往哪个方向走，完全是看命。</p>
马荣看向向导，向导姓吕，名祖云，此时正蹲在草地上查看，</p>
“如果没有错的话，应当是永谢布部的亦不剌，”向导用草把手上像粑粑一样的东西擦去，“亦不剌是蒙古右翼三个万户领主之一，小王子的敌人。”</p>
达延汗，明人称其为小王子，在这个历史时间节点，他主要有三个敌人，或者可以称为右翼蒙古，即永谢布部、鄂尔多斯部和土默特部。</p>
“你如何能确定，这附近是永谢布部的人？”</p>
向导说了一个让马荣无法质疑的回答，“我去过。”</p>
去过……</p>
这么说，只要想找，现在就能够摸过去。</p>
但情况其实并没有那么简单。</p>
马荣下马，对着自己的将军道：“大哥，罗千户、熊千户，蒙古右翼与左翼不和，相互之间亦有征战。按照周总兵交代，如果我们遇到右翼部落，要先摸清情况，然后选择出击与否。主要是看看是否能有联合的可能。”</p>
马胜有些不耐烦，他找了这么些天，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人，结果还不冲锋，心里头接受不了，“都是蒙古人，有什么区别？全部砍杀了算！”</p>
“全部砍杀肯定不行，这是周总兵的军令，难道大哥想违抗？”</p>
姓吕的向导这个时候过来说：“将军，其实右翼永谢布部近来有一个事情或许将军会愿意知道。”</p>
“是什么？”马荣转身问。</p>
“今年初，达延汗派了次子乌鲁斯博罗特到右翼来当济农。”</p>
济农，相当于副汗，是大汗的助手，其职责是秉承大汗旨意管辖蒙古右翼政务。</p>
说白了就是给右翼三个万永谢布、鄂尔多斯和土默特派去一个共同的管主，代表大汉行使权力，而济农一般为大汉的长子，相当于汉人中的亲王。</p>
所以达延汗派了这么一个人来其实就是要把右翼三个万户全部收编。</p>
马荣瞬间捕捉到其中的要害，“右翼三万户虽然明面上尊达延汗为共主，但他们并没有被收服，这个时候派济农，恐怕没那么简单。”</p>
接着他又快速想，“如果这个乌鲁斯博罗特死在了右翼，那达延汗必定震怒，即便他是一时英主，胸怀宽广，但永谢布部这些人也会因此而害怕。”</p>
吕祖云虽只是个向导，但吃他这碗饭的人脑子一定要灵光，所以他本来是想提这个建议，这是他当初跟随明军出征前，东家嘱咐他的。</p>
只不过话刚出来，关子都还没来得及卖，眼前这个少年将军竟然已经觉察到了。</p>
马胜听了反而兴奋，“小王子的儿子，那一定是个大官！咱们去把他捉过来！上次跑了火筛，我们可是给一顿笑话！”</p>
这说的是当时杨尚义和周尚文之争，杨尚义领着皇帝辛苦攒起来的骑兵，结果追不到一个火筛。</p>
一旁，罗千户说：“谁也没见过这个乌鲁斯博罗特，即便我们打赢了，又怎么知道抓的对不对？”</p>
向导这个时候也只能摇头，“小人也没见过部落里这样的大官。”</p>
马荣先是蹙着眉头，随后嘴角一弯，“其实不必。我猜测，右翼的三个万户一定都很想杀掉达延汗的次子，但是惧于达延汗之威所以不那么敢，这个时候如果能有另一方出手，岂不是完美？”</p>
“这就要事先和他们通气。”</p>
“不必，咱们这么远跑来忽然通气，他们会奇怪的，只有忽然出现要打他们，他们才不奇怪。况且如果这些人真的有意要杀乌鲁斯博罗特，只要明军出现，他们自己就会找上门来。说到底，达延汗在前，我们在后，他们又能有什么选择？”</p>
两日后，周尚文拍马赶到。</p>
令马胜惊讶的是，他以为自己那稳过了头的二弟，开口就建议周总兵出兵攻打永谢布部！</p>
周尚文不理解，“你说要打右翼部落？”</p>
“末将以为朝廷要联合右翼的决策没有问题，但蒙古人不打一下，他们是不会甘心与明军联合的。”</p>
“可打一下还怎么联合？”</p>
“首领不打死，抓住再放了就好。只要能让达延汗的次子殒命，放回去的首领才是达延汗的麻烦，因为他一定会去游说另外两个部落，与他一起反对达延汗。”</p>
就像当年蒙古人将英宗皇帝放回来，结果弄得明廷上下左也不是、右也不是，难受的要死。事实上，朝廷也确实因此剧烈动荡，这招啊，厉害着呢。</p>
周尚文有些犹疑。</p>
马荣继续劝说：“周总兵，这个时候右翼有达延汗次子，右翼三万户首领绝对不会当着他的面轻易与明军联合，他们没有与我们心连心到这种程度，说到底他们都是蒙古人，我们才是外族人，因而简单的罢兵求不来握手言和。”</p>
“好！”武人没那么多的忸怩与纠结，“那咱们就打一下！兵分两路，从两侧冲击永谢布部！”</p>
得到首肯马荣拳头瞬间握紧，</p>
……此战，他有把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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