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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早,当李乾从睡梦中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天光高照了。
床侧笼着大红纱帐,很闷热,李乾拨开纱帐,望向床外,冰盘里的冰块早就化的一干二净了。
当然,赵飞燕一直盘着他的胳膊也是闷热的原因之一。
李乾没打扰正睡的香甜的赵飞燕,小心地抽出胳膊,来到外间任宫女们服侍着胡乱洗漱了一番,便坐着肩舆向前朝而去。
时间已经不早了,今日正午还要在紫微殿接见和珅严嵩,可不能耽搁了时辰。
行驾来到紫微殿时,武媚娘与吕雉早已等在了这里。
李乾又和两人一同把秦桧送回来的奏章批改一番,到了巳时八刻左右,老太监便传来了消息。
“陛下,严相与和大人都已经到了。”
“嗯。”
李乾点点头,起身向殿外走去。
所谓陛辞,便是朝官离京,或者致仕退休时向皇帝辞别。
李乾来到殿前,站在高高的丹墀之下俯观下方,严嵩和珅二人果然等在了这里。
这陛辞本来是走个流程,一番见礼后,两人本想顺势告辞,可李乾又突然拉住了他们两个。
“二位卿家既然是此时来,想必还未用午膳吧?”
李乾笑眯眯地望着这两人,开口邀请道:“既然来了,就在朕这里吃吧。朕还有些事要对你们交代。”
两人对视一眼,不知道皇帝陛下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但严嵩还是很痛快地抢先答应下来,一脸沉重道:“陛下所赐,臣不敢辞。”
和珅脸上的肥肉抽了抽,也跟着应下。
李乾没觉出他俩的异样,带着两人进了紫微殿,有宦官送来了一碟碟精美的饭菜。
坐定之后,和珅没开始动筷子,而是先望向坐在前方的李乾:“不知陛下有何吩咐?”
严嵩本来都拿起筷子了,闻言也放下来,望向李乾。
李乾见他俩这样,也轻声笑了笑。
他相信这两人都是知道轻重的,不会把灾民逼迫的走投无路。
而两人一起去,更是有可能产生良性竞争。
但李乾就怕一点,一个很小的可能:这两人比着贪,想试试谁贪的更多。
没办法,李乾对他们的固有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一时间很难扭转。
今日他们临行前,必须得再叮嘱一下才行。
李乾望着两人,幽幽叹了口气:“自从那日得知了黄河泛滥的消息,朕这几日食不能安,夜不能寐。”
“每次闭上眼,一个个无家可归的灾民就浮现在朕的眼前,他们饥饿的哀嚎声仿佛就响在朕的耳边……”
“昨夜,朕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一直想着这赈灾的事。”
严嵩无言,和珅也是一呆,心说难不成得到的是假消息?
陛下没和妃子们在御林苑载歌载舞,玩了一整天??
李乾面色沉重,继续道:“朕知道二位卿家都是重臣,是干臣,定然能做好赈灾的事。”
“但大乾并不是只有二位卿家这种干臣,还有贪官,还有蠹虫,尤其是如今的灾区,这种人更是多得多!!”
李乾的声音陡然加重了几分。
两人一下子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起身恭示他训话,同时也在心中暗暗猜测,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坐下就行。”
李乾摆摆手:“你们去了,要让那些贪官知道。”
“钱是永远都赚不完的,但灾民的性命却只有一次。”
李乾望着两人,冷声道:“当此紧要关头,若还有人贪污钱粮,致使灾民被饿死,田产被大量兼并,耽搁了救灾的大事。”
“你二人可直接将其解除冠带,押解回京!”
“朕到时要好好审一审,看看这些人的心究竟是不是黑的!”
两人一下听出了李乾的意思。
贪似乎还是能贪的,只不过不能贪的太过。
皇帝陛下的底线是灾民的性命和本属于他们的田产,更是救灾的大局。
严嵩当即沉声道:“陛下请放心,臣定然不会让那些人贪去一钱银子!”
和珅迟了片刻,也跟着道:“臣定遵陛下旨意。”
严嵩听他没上套,还有几分失望。
李乾见他们这样,微不可查地点点头,又拿出一份奏章放在桌子上:“和卿家,朕记得你要去黄河南岸赈灾吧?”
和珅不知他的意思,只是回道:“回陛下,臣负责南岸,严相负责北岸。”
“好。”
李乾点点头,让宦官把那份奏章拿下去递给他,没好气地道:“你看看这中牟知县马济远奏章,严相也一块看看。”
李乾给他们的,是奏章的原本。而他上次批红的,是通政司的抄录本。
那天秦桧送来奏章之后,李乾紧接着就让宦官去御史台问了魏征。
还是专门问的马济远这事。
魏征很快就差御史送回了一份文书,上面写着马济远劣迹斑斑的往事,还有御史在一年前弹劾此人的经过。
李乾一看就意识到秦桧没说谎,除非他和魏征合起伙来糊弄自己。
这马济远就是那种贪无下限的贪官,肯定没跑了。
李乾其实能容忍贪官,但这马济远非但把他骗了,还让李乾觉得自己丢了大人,这就让他很不爽了。
马济远是吧?
你等着!指定没你好果子吃!
下方,严嵩和珅两人凑到一块,很快就读完了这份奏章。
和珅当即抬起头,义愤填膺地道:“这,这马济远也太不知所谓了!”
“如今朝廷赈灾的粮食紧张,中牟常平仓明明没有被水泡,他还在这张着嘴要粮食!”
严嵩也眯着眼睛望着奏章:“此人虎口拔牙,当真好胆。”
见两人都这么说,李乾也点点头,看来这两人都知道这事,也没装傻,那就好办了。
他望着和珅,开口道:“和卿家,你去了中牟,便将此人拉到中牟常平仓那里,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他的脑袋砍了!”
??
砍他的脑袋?
和珅严嵩两人都惊了!
陛下,您不是慈悲为怀吗?您不是心怀万民吗?
怎么动不动就砍脑袋?
尤其是和珅,他本来还打算着,要是皇帝陛下对马济远的惩罚太轻,就劝他加重一点呢!
怎么也得给他革了职才行!
要想让下面那些贪官收手,单单言语相劝可不行,必须得杀鸡儆猴!!
可现在……似乎也没必要真把他杀了吧?
和珅迟疑了一下,开口道:“陛下,如今百姓遭了灾,民心本就浮动,若是贸然将马济远这个父母官当场砍了,会不会让灾民心中惶惶?”
严嵩想了片刻,也劝道:“陛下,这马济远只是在奏章上上报不详,恐怕并无罪名将其处斩。”
“况且,当场将其处斩,太过暴烈,恐有伤陛下仁圣之名,不如将此人押解回京,交付有司,从重论处?”
李乾却不想听他们的话,给自己出气只是一部分,更关键的还是灾地的局势。
不送一只活蹦乱跳的鸡去见阎王,贪官们恐怕真不知道“怕”字怎么写!
就算是和珅、严嵩自己有分寸,并且能约束住身边人,那他们能约束住所有人吗?
受灾地区涉及数个郡,总有他们看不到的地方,总有一些人的底线是没有底线!
必须得让那些贪官害怕!
“两位卿家不用再说了!”
李乾的态度很坚定:“此人恶迹斑斑,中牟百姓早就不堪其苦,把他押到常平仓砍了,不仅不会令民心浮动,反而会令民心稳定!”
“这马济远可不只是上报不详,他更是要骗取朝廷钱粮,上下其手,中饱私囊!”
“值此紧要时期,这个罪名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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