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胡商就不能去东海了?”
这老奸商……不,胡商却是一副你不要大惊小怪的表情:“客官,瞧您说的,开店做生意,自然是想卖啥就卖啥啊!”
“这叆叇也不是小老儿去东海进的,是从别人那买回来的,就是进了一个月也没卖……卖的只剩这一副了。”
老胡商笑眯眯地道:“原本可是要五十两的东西,只要四十两客官就能拿走了。”
“你还不如去抢!”
李乾还没开口,老太监就忍不住发声了,扯着嗓子怒道:“这么个破玩意儿,十两银子就顶破天了。”
“客官这就说笑了。”
老胡商笑眯眯地道:“单单是这原料的水晶,就远远不止这个价钱。”
“而且磨这玩意儿可是个手艺活,不练个十年八年的,哪能弄出这么漂亮的玩意儿来?”
他举着手里的眼镜,赞赏道:“您看看这漂亮剔透的水晶片儿……”
王婆卖瓜般的自夸刚要开始,就被李乾叫停了:“我买你这东西可以,不过你得把这磨镜的师傅介绍给我。”
“老爷……”老太监一急,转头刚想劝他,就被李乾拦住了。
老胡商脸色一苦:“客官,这玩意儿也是小老儿偶然收来的,再想去找可就千难万难了……”
李乾眉头一挑:“找不到了?”
“不是……”
老胡商黝黑的老脸上带着几分羞涩:“得加钱。”
“你踏马想屁吃!”
这次就连吕布也看不过眼了,砰地一拍桌子,瞪着一双牛眼:“别蹬鼻子上脸!”
“行了。”
李乾无言道:“给他钱就是了,你要多少?”
老胡商似乎是被吕布吓住了,老脸上扯出一抹难看的笑容,哆哆嗦嗦地伸出两根手指头。
李乾眉头一挑:“二十两银子?”
那这个引见费可真不便宜了。
在老太监与吕布的虎视眈眈之下,老胡商笑的比哭还难看:“两钱银子就行。”
“这还差不多……”老太监脸色好转了几分,从布包里翻银票。
李乾则拿着新到手的叆叇……眼镜,走出店门口在眼光下好好打量起来。
镜片晶莹剔透,镜框上还錾着美妙的花纹,用手稍微用力捏了捏,嗯,什么也捏不出来,不知道是金还是铜。
李乾对着镜子打量了一眼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度数还不低。
看着看着,镜片后一抹隐晦的冷光映入他的眼帘。
李乾一怔,这应该不是玻璃的光吧?
他急忙拿下眼镜,望见前方正有一名皮肤黝黑的壮汉排开人群,向自己这边走来。
冷光的来源是壮汉的腰间,那里用麻布蒙着一只长条状东西,此刻布匹的一角散开,在风中飘荡,露出后面一截泛着冷光的刀刃。
李乾心头一跳,顿时想起了无数刺客的传说,什么图穷匕见,白虹贯日,什么鱼肠锋芒……
他又想到了自己的无数死法,什么被刀捅穿心脏,被割下脑袋,最惨的是被直接腰斩……
那刺客似乎也意识到他暴露了,满脸横肉抖动,对李乾狰狞一笑,脚下又快了几分。
李乾心里开始慌乱,但他还是尽最大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一边向后退,一边对后面的店里呼叫支援:“奉先!有刺客!!”
琉璃店里顿时传来一阵乒乒乓乓、哔哔邦邦的嘈杂碎裂声,似乎是吕布在往外冲。
整条街也一下子乱了起来!
东西翻倒声,怒吼声,人群冲撞哭喊声……
但李乾却顾不得其他了,一边往后撤,一边紧紧盯着那刺客的行动,生怕他掷出长刀,把自己捅个对穿。
果然,那刺客似乎也急了,面上浮现出一抹慌乱,抽出长刀,迈着大步推开人群,三步并两步就冲到了李乾身边。
卧槽!这么快!
眼见就要小命不保,李乾也顾不得什么雅观不雅观了,就想来个驴打滚避开砍过来的长刀!
只是还没等他蹲下,那刺客却突然转了个身,背对着李乾开始后退。
这个操作就让李乾一下子看不懂了。
一时间他脑海中飞速闪过无数念头,难不成这刺客是想撞死我?用屁股缝儿夹死我?
还是说他练了什么后背刀法,想捅了我顺势跑路?
心念百转间,后方突然传来一声暴喝:“贼子住手!”
吕布噌地一下就从李乾身旁跃出来,张开手护住他。
被这高大的身影罩住,眼前一黑,李乾心中这才多了几分安全感,那个行为奇奇怪怪的刺客,还是让吕布对付的好。
但当他回过神来,又打量四周情况时,顿时一愣。
原来他不止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而是被好几个人挡住了。
从这些人的缝隙中向外望去,李乾傻眼了。
这边那个卖布的小贩直接掀了步摊,从摊子下面拿出一口明晃晃的长刀,直接向着自己这边扑过来。
另一边的杂货店也冲出两个戴小帽的伙计,从门口的篮子里抽出两柄雪亮的白刃,也面露凶狠之色,直直地冲了过来……
就连刚刚逛过的那家地毯店,胡商老板和伙计也都提着长刀向这边冲来!
整条大街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李乾大脑陷入了空白,难不成今天这是进了贼窝?
这么多刺客,吕布一个人能对付的了吗??
场面一时杂乱无比,打翻的小吃摊,横飞的布匹、一个个凶狠的刺客……
老太监从后面跑过来,急火火地拉着李乾的胳膊,护着他就往后面的玻璃店跑,还一个劲儿地扯着嗓子喊道:“陛下,小心冷箭!小心冷箭!”
跑到了店铺门口,正要往里冲,李乾脚下却慢了几分,渐渐顿住脚步。
“先等等。”
他渐渐看出不对劲儿来了。
吕布和一开始那刺客没打起来,两人肩靠肩,一副警惕的样子,扫视着前方。
后面冲过来的那些“货郎”、“摊贩”也没和他们打起来,也是背对着这边,一边警惕地望着前方,一边缓步后退。
这个样儿怎么也不像是刺客,反倒像是另外一种职业……
“陛下,快进去啊!里面安全!”
老太监拉着他的手,苦苦相劝。
“义父,您先进去,外面有布在!”
吕布头也不回地高声道:“对了义父,刺客在哪?布去把他斩了!”
他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什么刺客。
李乾望着这满街的乱象,又联想到了这两日逛街时的种种异样,脸色突然一黑,像是明白了什么。
怪不得,头一天那端面条的小厮手上带着老茧,还紧张的不行,东市西市就这么丁点儿地方,还有这布局一样的东市西市……
恐怕逛得是一个地方吧?就是换了批人,甚至连人都没换,只是换了一批店面!
“这些人都是干什么的?”
李乾指着这些突然冲出来的“货郎”、“摊贩”,黑着脸问一旁的老太监。
老太监脸色依旧焦急:“陛下,现在不是纠结这个时候,还是小心刺客!赶紧进去吧!”
“小心个屁的刺客!”
“根本就没有刺客,是朕认错了!”
李乾黑着脸,望着最开始的那个“刺客”,此时正站在吕布身旁,背对着自己,双手持刀,紧张地来回扫视。
而吕布似乎是与他认识一般,丝毫不觉得意外……
“认错了?”老太监一怔:“陛下,万一真是呢?”
“还是进去吧!小心为上啊!”
李乾瞪了他一眼,向前走了几步,对外喊道:“没刺客,都停下吧!”
“嗯?”
吕布一怔,焦急道:“义父,您怎么又出来了?还是去店里安全!”
李乾无言,指了指他身旁的那个壮汉:“刺客就是他。”
“我?”
那壮汉傻眼了,周围众人、就连吕布也吓了一跳,急忙后退了半步。
壮汉回过神后急忙扔下手中长刀:“陛下,小人冤枉啊!”
“小人是左羽林卫奉裕陈远,是头一个冲上来保护陛下的!怎么可能是刺客呢?”
吕布皱着眉头,也解释道:“陛下,陈远经常陪着布去喝酒,应当不是刺客……”
李乾一看他们俩果然认识,更是气的要吐血:“这街上的人是不是也都是你们安排的??”
他不说还好,说出来之后大街上的男男女女顿时呼啦一下、跪下去一半,剩下的也哆哆嗦嗦地跪了下去。
“陛下……”
老太监忐忑地从后面走过来:“其实……这个……奴婢可以解释……”
李乾却不想听他解释,一想到这两天自己都陪着他们耍猴,他就气的不行。
“还专门找了两个胡人来?你们还真是煞费苦心!”
李乾脸色黑的如锅底,指着“万里地毯”的伙计和掌柜。
掌柜的刚才跑的太急,头巾都跑掉了,大胡子也掉了半边,只剩下小半边用面糊粘在嘴唇上,晃晃荡荡。
“陛下不是想看胡人吗……”
老太监自知理亏,讪笑着解释道:“就算是再难,奴婢也得找来啊!”
“你放屁!”
吕布对他怒目而视:“这明明是我找的!”
“你还挺能耐的!”李乾瞪着他。
吕布脖子一下子缩了回去,弱弱地道:“不能耐。”
“陛下,小人一听是给陛下办差,就抢着过来了。”
挂着半拉胡子的胡人掌柜急忙抬起头来表忠心:“小人周黑驴,领羽林卫小旗校。”
“不光小人来了,小人还把老叔也叫过来开店了!”
吕布瞪着他,想让他少说两句,李乾却皱起了眉头:“你老叔……”
周黑驴一笑,露出两排大白牙,指着后面的店铺:“就在里边卖玻璃!”
李乾无语,环视了周围一遭:“这全都是你们的人?”
老太监再次抓住机会,凑上来解释道:“陛下,也不全是!”
“一些手艺摊上不是,咱们的人没这种手艺,就只能从外面借了。”
李乾黑着脸,狠狠地瞪了老太监和吕布一眼:“先回宫再说!”
“是,陛下,这就回宫,这就回宫……”
两人自知理亏,不敢再多说,低眉耷拉眼地跟着李乾一路回到了皇宫。
“你不是能解释吗?”
紫微殿里,李乾面无表情地盯着一脸忐忑的老太监和吕布:“编好了吗?不妨跟朕说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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