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娘眨了眨眼,又抬头看了一眼周氏,这才慢慢地挨到了关彝身边,脆声声地叫了一声“恩公”。关彝见她已经没有了此前的害怕,心头大乐,一把抱起她来,噌了一下她的额头,笑道:“安娘真乖!如何?叔叔没有骗你吧?”</p>
“嗯!”安娘使劲点了点头,道:“娘亲说了,恩公是好人。娘亲还说,安娘要乖,等安娘长大了,要报答恩公的大恩大德!”</p>
“哦?那安娘打算怎么报答叔叔呢?”关彝听她这么说,心中大感有趣。</p>
安娘歪着头想了想,娇声道:“安娘不知道……”</p>
赤子童真,最是喜人,关彝见安娘如此娇憨可爱,忍不住哈哈大笑,即便是诸葛尚这等冷峻之人,亦是忍俊不住莞尔一笑。关彝对王氏道:“有女当如是,周家嫂子,你有福了!”</p>
周氏收住泪水,苦笑道:“妾身母女两无亲无靠,孤苦无依,这又哪里是什么福气呢?妾身吃苦受难本没什么,可不苦了安娘这孩子!”</p>
关彝道:“你娘家可还有人在?”</p>
周氏神色黯然,摇了摇头,道:“妾身父母仅有我一个女儿,自嫁给拙夫后,父母双亲先后亡故,娘家早已无人。”</p>
关彝叹了一口气,覆巢之下无完卵,这周氏也是一个苦命之人,倘若没有兵祸战乱,或许她一家还能尽享天伦之乐,纵然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粗茶淡饭麻布短衣,想来必也是其乐融融的。</p>
一念至此,突然想到自己的身世,心情顿时没来由的低落。周氏虽然饱受家破人亡之苦,但总归是有根可循,不似自己孑然一身。虽说在这个时代,还有关索和关银屏等亲人,甚至还有鄂虎这等生死与共的兄弟可以依托,但心里始终缺少一份安宁。</p>
或许,自己原本就不属于这个时代吧。</p>
“周家嫂子,今后你可有何打算?”</p>
周氏凄苦一笑,道:“遭逢乱世,妾身举目无亲,委实没有什么打算,姑且走一步是一步吧!”</p>
“少主……”鄂虎听周氏说的凄婉,心头莫名的一阵难过。他虽然性子粗豪,但心地却最是良善,当年还在牂牁郡时,便因喜好结交义士,仗义疏财,扶助老弱孤寡而极受乡民爱戴。后来,朝廷征召他为羽林卫,更是一夜之间散尽家财,孤身远赴成都。</p>
关彝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黯然,张着嘴想说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心中一动,对周氏道:“周家嫂子,听你言语甚是周全得体,你可识得文字?”</p>
周氏脸上微微一红,垂首道:“家父生前乃是村中的教书先生,因此妾身自小也随他老人家识得一些文字,不成气候,让将军见笑了!”</p>
“如此便好办!”关彝拍了一下手,关氏一族自荆州失陷之后,人丁骤减,留在成都的族人也不过三五百户,一向自在成都以东聚居,留在府中的少之又少。自从大哥关统去世,嫂子平阳公主被嗣主接回宫中之后,虽然还有一个管家领着几个老仆在看家护院,但却再也没有了往昔的热闹。再者几个老仆手脚粗笨,许多下细的活儿终归是做不到位。周氏母女两既然没有地方去,倒是可以暂时安置在府中,一来母女两有一个落脚的地方,二来可以帮补一下府中,做一些浆洗缝补的下细活儿。</p>
关彝将自己的想法说了,鄂虎立时跳起来连声说好,欢喜之情溢于言表,一边说一边打手势让周氏赶紧谢过关彝。</p>
周氏自然明白鄂虎的意思,但她这些天饱受白眼,尝尽了人情冷暖,委实不敢相信世上竟然还有如此好心之人,心中自然惶惶不安。抬头看了一眼关彝,怯声道:“将军救命之恩,妾身已是无以为报,如何敢再受将军恩德?只恐妾身荒村野妇,不识规矩,给将军……”</p>
“无妨!”关彝摆了摆手,打断了周氏的话,笑道:“周家嫂子无须顾虑,只要你不嫌弃府中简陋,以后就当是自己家就好!”</p>
“将军的大恩大德,妾身无以为报,妾身和小女给您磕头了!”周氏确认关彝不是在说笑,心中万分感激,一把拉过安娘跪倒在关彝面前,眼泪扑簌簌止不住便往下掉。魏军入侵,让她失去了丈夫和家园,她一个柔弱女子,又带着一个四五岁的女儿,举目无亲,只能靠行乞度日,受尽了磨难,倘若不是遇到关彝,她今后的命运委实不敢想象。</p>
“使不得!来,周家嫂子,快快起来!”关彝扶起周氏,见安娘这小丫头脸上戚戚然,心中禁不住一阵爱恋,伸手抱起她,帮她擦掉泪痕,笑道:“安娘,过几天和叔叔一起回成都,以后就住在叔叔府中可好?”</p>
“嗯!”安娘柔顺地点了点头,她虽然不完全懂得关彝和周氏在说什么,但小脑袋里也知道关彝是个好人,是在帮助他们娘两。还有那个黑脸叔叔,虽然相貌长得凶恶吓人,但却极为和蔼可亲,一点也不让人害怕。潜意识中,她已经将关彝和黑脸叔叔当做了自己的亲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