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有的称赞羊祜天资聪敏,更多的人当着羊蔡氏和羊祜的大赞羊氏祖坟风水好。还有的说的更肯定:他见过羊家祖坟上外冒青烟,羊家九世公卿也是铁定了的。
当羊祜的生母蔡贞姬礼让乡亲们到客厅饮茶小坐时,只见羊祜扯掉身上十字披红,去下屋拿起一把头就往外跑去。
蔡贞姬见羊祜举止怪异,立即让管家去追羊祜。众乡亲十分好奇,便也跟在羊祜后面要看究竟。
羊祜见人们追来,加快了奔跑速度。血气方刚的羊祜很快甩掉了众人,跑到镇外羊氏祖坟。只见他跪下对着祖坟磕了几个响头,挥起头,逐个去挖祖坟的坟头。众人追来,一起夺下羊祜手里的工具。管家以为羊祜高兴疯了,就跪下给祖先叩头不止哭诉:“先人们,看在羊祜年少无知的份上,保佑他,原谅他……”
此时神色自若的羊祜拉起管家对乡亲们说:“父老乡亲们,你们今天都看清楚了,羊氏祖坟的风水被我在这个不肖子孙破了,以后羊家真有了九世公卿,就与祖坟风水无干了。”
羊流镇的乡亲们哭笑不得,羊秀才原来是个莽秀才。
年少羊祜莽撞的去破祖坟风水,使他的名声远播。先后被五个州府征辟为上计吏或者州府曹掾,羊祜统统予以谢绝。随着年龄增长,羊祜再也没干此类傻事,潜心撰写道德文章。在他写的《老子传》中,羊祜阐发老子的“无为无不为”写道:“无为方能无不为。无为者,即一生不当之为者:欲望无度、行止无礼,为官争名争利于朝,为民称霸争利于市。无不为者,即一生朝夕之为者——太上立德,其次立功,再次立言。小义悯老惜贫,大义齐家治国平天下。心存私欲恶念,虽有有为之心,事倍功半。心存公理大德,兼有无不为之意,事半功倍。”
三十四岁时,羊祜被公车征召为中书侍郎(中书监、中书令之副),在政治舞台上实践着他的无为无不为。
夜是那样宁静,静得羊祜能听见夏侯氏的心跳。因为夏侯氏家族的不幸结局,一生善待夏侯氏也在羊祜“无不为”之列。在内心深处,羊祜也沉淀着一丝大遗憾。夏侯氏千好万好,给他生了两个女儿之后,再也没有生育。
西晋代为之初,羊祜参与过法律修订,晋令规定“郡公侯娶妾六人”。法律归法律,公侯和非公侯们早已突破娶妾六人的界线。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善于体贴的夏侯氏也真诚劝过他娶个二房。
但是,当年为了安慰孤女般的夏侯氏,他对着夏侯氏的耳朵说过“今生就爱她一个女人,一辈子不学别人三妻四妾”的话。羊祜自己没有忘记自己的话,相信夏侯氏也不会忘记这句话。如果是随便的一句话,羊祜也可能有通变的理由。
羊祜记得很清楚,他当时是对着夏侯氏的耳朵发誓。誓言不能轻易出口,说出口的誓言一生都得践行。人是很会胡思乱想的动物,睡不着觉胡思乱想一下可以,违背自己的誓言是要得现世报的。
羊祜爱夏侯氏,如同夏侯氏爱着自己。他清楚夏侯氏劝说自己投靠贾充父女是为自己和女儿女婿好,但他不能放弃一生的道德坚守。他不想委屈自己,也不想委屈夏侯氏。他摆脱有些脱缰的思绪,把夏侯氏往怀里揽了一览说:“既然都睡不着,我给你讲个先朝的故事听听。”
羊祜知识渊博,经常在枕边耳畔给夏侯氏讲故事。夏侯氏在羊祜怀里又蠕动了一下,勉强的表示了态度。
“东汉桓帝时,我们老家的泰山太守叫皇甫规。此人人高马大,裆间本钱也大,娶了一房正妻,七房侧室,皇甫规夜夜换马不换人。三四年下来,皇甫规走路扶着墙,站着像筛糠;屙尿打湿裤,出气拉风箱……”
夏侯氏用头碰了羊祜胸脯一下:“这故事我不听。”
羊祜知道,夏侯氏的“我不听”是掩饰之词,就接下去说:“刚才我说的都是戏语。皇甫规其实和羊叔子一样,命中只有一妻。到泰山任太守之前,他身先士卒,平定了泰山的匪患。桓帝延熹四年,西羌叛乱,凉州刺史郭闳贪功忌能,导致兵败,西北长城,残缺一段。其时皇甫规年届五十九岁,在泰山安然垂拱而治,官声日起。闻听西羌猖獗,蹂躏百姓,年迈的皇甫规热血上涌,愤然上书桓帝。他甘愿带一车二卒,前往西北平乱。因为皇甫规先前在西北建有大功,声威尚在。他受命西行,未让朝廷向西北增添一兵一卒。皇甫规去后武征文抚,不及半年,招抚叛羌十余万,西北随之平定。以皇甫规立下如此大功,理当擢拔重赏。谁知朝中权奸因他没有钱物馈赠,随之在桓帝面前谗言,诬皇甫规招抚西羌十万余众是用金钱收买,先前所谓斩敌八百也是子虚欺君。桓帝听信权贵谗言,立即把皇甫规召回下狱。皇甫规被系冤狱,朝中权奸继续索贿,言称就范可以出狱复官。皇甫规正气凛然对权奸嗤之以鼻。权奸恼羞成怒,再向桓帝构谗,谎说皇甫规先前招抚的西羌负有叛像,欲置皇甫规于死地。此时皇甫规的亲友故旧,纷纷为其辩冤,又有亲友跪求皇甫规向权奸们服软示弱,并且为他筹集五千万钱让皇甫规馈赠权奸。面对亲友的好心,皇甫规仰天大呼:‘宁愿站着一死,不愿以一钱馈赠权奸!尔等速速回去,为皇甫规准备一副上好棺材吧!’天道正义,终因皇甫规仰天一呼让世人惊醒。以太学生张凤为首三百人跪阙向桓帝陈书,为皇甫规鸣冤……”
羊祜说道这里,故意停了话头。
夏侯氏已经被羊祜所讲的故事吸引,就急切问:“后来呢?”
羊祜隐去真相又戏言说:“后来,皇甫规的夫人把五千万钱送到权奸手里,皇甫规就被桓帝官复原职了。”
夏侯氏至此明白,自己被丈夫的故事套进去了,她轻轻捶了羊祜几下说:“皇甫规的夫人是杞人忧天,她应该安心睡她的大觉。”
“是了是了,该睡觉了。”
“睡吧睡吧。”
羊祜主动揽过夏侯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