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悲从中来(2 / 2)

一枚金饼只吃了一顿饭,郑言只觉方才的经历太过魔幻,太过奢靡。接过金饼的管事,见郑言没有要找零的意思,更是对眼前的贵公子恭敬有加,笑容也深了几分。

“你们这有休息的地方吗?天色晚了,我家公子乏了,不想再去寻客舍了。”孟姬向管事发问。

“馆后还有雅致的院子,如果公子不嫌弃,可以在此处歇息。”管事手里拿着沉甸甸的金饼,忙不迭地介绍着。

院中摆着清香的茶羹和精致的点心,房间里还备好了沐浴的热水,躺在这软如云朵般的床榻上,郑言一夜无梦地睡到了天明,绿色巨人也头一次没有在梦中出现。

翌日,管事又一次从郑言这里得到了满意的打赏,喜笑颜开地领着二人出门。清晨微风拂面,加上昨夜的安睡和今晨精致温热的肉羹,二人俱是精神大振。

逃离了危机四伏的漠北,重新回到安全的所在,孟姬更是一改昨日路途上的颓丧,拉着郑言就要去看城里孟家的产业,还打算从他们的账上支笔钱,雇辆马车送他们回邯郸。

来到代郡城中的一条街,孟姬远远指着路口一栋三层的小楼说道:“这是孟家在代郡经营的最全的一家货行,各地客商都可以将货物存放在孟家江边的仓库内。在此处谈好价钱,江边交割上船。着急出手又暂时没有买家的货物,孟家也能折价收购...”

“孟家真是惨,家主和小少爷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没了。”

“所以你说有富贵,还得有福享。咱们虽然...”两名商贾模样的客人迈步走出货行,一边小声议论道。

听到这只言片语,孟姬的身子如同中箭般猛地一抖,随即便有些站不稳。郑言连忙过去,欲伸手搀扶,手却被孟姬紧紧握住。

孟姬的手和在密林中遇到猛虎时不同,那会儿郑言只感觉到了她的瑟瑟发抖,但此刻手心传来的是一阵骇人的凉意,看孟姬脸色惨白,脚步虚浮,郑言赶忙用另一只手将她搀住,将她带到墙角歇息。

枕着郑言的肩膀,大颗的泪滴从孟姬眼中落下,却不像前夜在荒野上有抽泣之声。不知过了多久,孟姬止住了眼泪,松开了郑言的手,理了理衣裳轻声说:“走吧,送我回邯郸。”

“孟家的产业我们不能再去了,恐怕会有埋伏。”

“我明白。”

孟家商铺门口,一个小厮正指挥着运送货物的马车在内街卸货,看到走过的二人时,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

“你确定看到的是大小姐?”听小厮说完,内堂里的管事一时惊得提高了几分声音。

“八九不离十,年前我送货去邯郸时见过大小姐。当时她夸我办事利索,还赏了我一个银锭子。”

“他们往哪里去了?”内堂管事追问到。

“没看清,一股脑的功夫就没影了。”

“大小姐可能是偷偷来此视察产业,并不想让旁人知道。你待会去提醒大家,这几日干活时,多带着几分小心,下去吧。”

随后,孟家在代郡的店铺里,内堂管事在羊皮卷轴上写下了几个字,随即装入铜管交于信使。

郑言带着孟姬往南门走去,打算立即出城,却见孟姬心神不宁,没走出几步便死死地抓住郑言的胳膊。郑言明白今日无法强行带着孟姬赶路,便走到街对面的客舍要了个房间,将她安顿躺下。

孟姬悠悠转醒过来,见郑言正在听郎中嘱咐,说自己的症状是悲痛过度,肝气闭塞郁结一处,只需服药后静养数日便可痊愈。当晚郑言衣不解带,一直在房间内照顾孟姬,直到天色熹微才稍稍合眼。

“昨天的那叫酒东西真好喝,我还是第一次喝到。”睡梦里,绿皮肤巨人看到郑言赶紧开口。

“你之前没喝过酒吗?”

“那个酒怪好喝的,就是有点...上头。”巨人咂吧咂吧嘴:“你再不出现,我要无聊死了,这几天光看那两张脸在面前晃来晃去。”

“两张脸?我就只注意到了一张。你说的是那个车夫吧?后来他在学馆门口好像也出现了。当时我愣了一下,没来得及细看,就被孟姬拉进去了。”

“你比三日前长进不少。这另一个张脸,就是学堂门口的那个摊贩。今日你和郎中上楼时,他也跟着住进了这家客舍。本来我昨天就想告诉你来着,但是喝了那叫酒的东西之后,就一觉不起,今天才清醒过来。不过,昨日的饭食才像个样子,以后我要多吃这个,那个叫酒的东西也有趣的很。”

孟姬躺在床上睡睡醒醒,喝下了安神顺气的汤药后,逐渐恢复了一些。待到正午十分,想到家中遭逢如此巨变,心急如焚的孟姬支撑起身子,勉力活动了一下。

“你醒了,要是你撑得住,咱们要把事情捋清楚。”郑言推门进来,看孟姬起身,过来低声说道。

“怎么捋?我的脑子此刻仿佛一团乱麻,想不清楚。”

“前日我去请郎中时,发觉我们被人跟踪了。现在你必须对我如实相告,才能一起商量出一个破局的好办法。”

“我并未瞒你,从高柳到现在发生的事情你全都知道。”

“你来高柳这件事,都有谁知道?”

“除了父亲,就只有家里的叔父大概知道一些情况。还有就是我身边的婢女,被你杀了的翘儿。”

“那你叔父他,是否有可疑?”

“这个我不敢断言,叔父与我们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两家各有各的产业。你也看到了,上次管家送来的书信,除了错漏百出的账目,里面并未言明别的。现下代郡的铺子里看起来也一切如常,叔父他此刻应该性命无虞。”孟姬摇了摇头,一脸茫然地看着郑言。

“眼下高誉应该已经让周昌彻底相信我们死了,所以这次的人,不可能是周昌派来的。”郑言挪了一个陶碗到桌子左侧,随手拿起桌上另一个陶碗:“也就是说,还有另外一伙人,正在打你的主意。今次的来人,看他们身手矫健,一看就是练家子,其水平定在周昌的骑士之上。他们背后的主子,也一定不是周昌这样的小角色。”

“如此,我岂不是马上要和父亲、弟弟团聚了?”孟姬的眉头皱成了一簇,随即苦笑了一下:“在邯郸生活了十几年,我竟不知,有人如此想要我的命。”

“这些人出现的时机如此巧妙,我很难不将他们和你家中的变故联系在一起,但我觉得,此刻他们并非想要取你性命。自我们入代郡以来,他们有大把的时间和机会可以下手,若想要你的命,不必一路跟踪我们到客栈。现下他们想要的,应该是孟姬这个人。”

“你是说?他们想要控制我?”孟姬猛地站了起身,又因为眩晕一下做到了凳子上:“那我们当如何?”

“不破不立,眼下只有搞清楚他们想干什么,我们才能突出重围。我有一个办法,不知道你愿不愿意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