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张仪的推举,卢象升对孙传庭没有半点小看,非常客气,这与卢象升一惯的气质是不相符的,自从卢象升做官以来,他给人的感觉,从来都是傲气十足,这不光因为他的性格,也因为他虽是文官出身,可更像一员武将。
孙传庭对此,是有耳闻的。因此对于二人的第一次合作,他心里没有底,可就这几天的情况来看,卢象升对自己倒是十分重看。
此时仆丛们送上茶来,卢象升并未端茶,只是用茶杯盖子轻轻抹着里面的茶沫,笑着问道:“本官先要祝贺孙将军的荣升,其实这个职位,对你来讲也是太低了。只不过因为孙将军原来的官职不高,皇帝也不好太过破格。”
孙传庭淡然一笑:“这已经是破格提拔了,孙某定不负圣上重托。”
卢象升点头:“很好,很好,咱们闲话少说,圣上委我督剿中原流寇,可是眼下的情形孙将军也知道,河南一地,流贼遍野,众数十万,而我军则兵力不足,我手下有两万多人,孙将军手下,只有数千,河南本地人马,久不训练,自保尚且不能,这点人马,要想殄灭流贼,十分吃力,不知孙将军有什么好办法?”
孙传庭看了一眼张仪,还是有点不放心,卢象升笑道:“张先生孤身一人在此,我照顾得很好,是自己人,将军不必多疑。”
他这话是话中有话,先说张仪孤身在此,是讲并无别人为张仪去出传递消息,又说自己照顾张仪很好,是讲张仪身边时刻有人看守,不会有事。
孙传庭岂能听不出来,这才说道:“河南流贼遍地,这是实情,要想逐一剿灭,绝无可能。这些流贼居无定所,攻府破县之后,大肆抢劫,然后烧城而走,来去如风,我军若追赶,他们便分兵逃走,一来快捷,二来令我无法尽数击灭。这是数年以来,流贼普遍使用的招数,十分有效。”
卢象升连连点头,他初见孙传庭,就觉得此人不同凡响,眼下听他说得入情入理,更是佩服。
孙传庭见卢象升脸带微笑,入神倾听,便也来了精神,继续说道:“但世上之事,如同锋刃之两面,有利必有弊,流贼如此打法,虽然令我军失了天时地利,可他们却失了人和。”
卢象升不觉问道:“此话怎讲?”
孙传庭道:“人和,即是人心,与后方基地。流贼到处抢掠,却没有一个稳固的后方,因此一股流贼,只需一战,便可尽歼之。试想,如果流贼真能像汉高祖那样,有一个稳固的关中做为根本,无论死多少人,丢多少器械,总能很快补充上来,就极难剿灭了。”
卢象升点头:“说下去。”
孙传庭喝了口茶,继续道:“我军占了人和,这是战略,至于战术方面,我们绝不可以漫无目的,遇贼剿贼,而是要有一个目标,打中贼人的要害,如同两人搏击,断其一手,还有另一手,断其一足,还有另一足,可只要断其头,其它地方,就一并降服了。”
卢象升道:“孙将军的意思,是擒贼擒王?”
孙传庭道:“正是,眼下河南流贼中最强盛者,莫过于高迎祥一部。只要将他击灭,其余流贼,必望风而降。”
卢象升皱起眉头,这个问题他不是没考虑到,而是实现难度太大。
谁不知道高迎祥号称闯王,进了河南之后,手下扩充到七八万人马,光是骑兵就有六七千,其中还有三千重甲骑兵,这可是连一般官军都装备不起的。每逢战阵之时,高迎祥必让重甲骑兵打先锋,排山倒海似的压将过来,因此战无不胜。要想剿灭他,谈何容易。
孙传庭看出卢象升的顾虑,便开解道:“高迎祥部虽然人多势众,兵强马壮,但行伍不整,队中流民家属很多,真正能作战的人,不到三万,只要找准时机,诱其入伏,必可击败之。”
卢象升沉吟不语。过了一会儿,他才问道:“按将军所说,我们应派多少人马入河南?”
孙传庭道:“有多少人,就派多少人。”
卢象升皱起眉头:“都走了?山西怎么办?”
孙传庭道:“山西不足为忧,只要有一个人在这里,守住山西,绰绰有余。”卢象升有些兴奋起来:“是谁?”孙传庭缓缓说道:“陈奇瑜。”
对于张仪,这是一个陌生的名字,但是卢象升却知道,他大为吃惊:“延绥巡抚陈奇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