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城庞大而辉煌,当朝建都在此百年,人口充实达百万,虽然四处战乱,但城中繁华依旧,丝毫没有凄凉之色。
谢灵运是个不得闲之人,眼看着四处歌舞升平,人人欢笑,奇怪道:“难道这些人不知道南面有反贼作乱吗?”
王柳鄙夷地笑道:“建康作为王都,岂是那般宵小之辈能乱起来的,不说有谢大将军,刘劳之刘将军前去平叛,就以城外数万家族部曲,足以让他们灰飞烟灭。”
谢灵运摇摇头,难得正经道:“王叔误会了,小侄一路行来,无数的逃难百姓绵延百里,土匪山贼层出不穷,朝廷确少有安抚,虽有伯父出兵,但三吴之地方圆数百里之内村庄农舍已了无人烟,妻离子散的场景真让人痛心疾首啊。”
王柳听闻哑然道:“你是道听途说还是亲眼所见?三吴之地富庶,近日还听父亲说朝中议论,说那里平安无事,百姓安居乐业,怎会有你说的那般凄惨。”
谢灵运“啊”一声,看看四周悄声道:“看来朝堂也只是掩人耳目罢了,孙恩反叛之时,三吴八郡叛乱之人达十多万,刘将军连胜数战,才把这伙贼子逼入海里,八郡之地富家大户被杀无数,各城郡守不是逃亡,就是被杀害,那贼子退走时,更是驱赶数十万百姓带着无数金银财宝逃走了。”
谢钰环顾四周,边走边道:“宁安兄,你我身居大宅,每日之乎者也,岂知天下事,灵运所说,应该不差,只是朝廷无能,怕城内恐慌,才放出安居乐业的假象蒙蔽百姓,城外逃来的百姓定是被驱赶到了别处,以营造出平和的气象。”
王柳皱眉道:“哎,还以为天下平和呢,不想确是如此纷乱,过些日子便让父亲举荐出仕,为朝廷分忧。”
谢灵运摇摇头道:“王兄,你我皆为文人,现在世道遭乱,就算出仕,也是人轻言薄,圣上自是不理,可恨那司马元显把持朝局,还要征调免去官奴身份的佃户充作兵士,让八郡之地的世家大族人心惶惶,才导致乱贼纷起。”
王柳想了想说道:“可我们王谢两家朝中命官甚多,就算司马元显紧握权利,难道眼睁睁地看那贼子作乱吗?”
谢钰深有感怀地笑道:“你为三子,我为末子,家族中有才学的子嗣甚多,而我们年纪又小,就算有见识,何人会听,何人会管,不过是空添烦恼罢了,家族庞大,管教严厉,空有一身抱负又能奈何呢?”
他是故意这样说的,王柳这个人心机深沉,有时候和他能坦诚相见,有时候确深如大海,能说出刚才那般话,也只是不了解外面的世界而已,随波逐流,落水而不显是一种明哲保身的思想,只不过同作为大族子弟,王柳的功名心比他重很多,稍微往后退点,他们的友谊便能长久下去。
王柳摸着腰间的软玉,沉默不语,刚想要说话,确听见旁边有人说道:“王公子,今日闲暇有空,是要来妙音楼听曲吗?”
众人抬头一看,感情刚才讨论,确不知已走到楼下,旁边一青衣少年笑容满面的跟他们打着招呼。
王柳呵呵一笑,温文尔雅的气度瞬间让他满面春风抱拳道:“上官兄好久不见。”说完,便介绍了谢灵运和谢钰他们。
上官文闻听两人是谢府子弟,躬身施礼道:“见过二位公子。”
谢灵运客套地回礼。
谢钰确感到一丝不安,到不是对上官文有什么意见,让他惶惶的是站在少年身后的白面老者,武功一途,进入大成者,便能收敛气息,而他能清楚地感受到那位老者带来的压力,说的通俗点,这人是个高手。
虽然瞬息之间楞了下,表情不变道:“上官兄好!”
王柳显然高兴了些地说道:“上官兄乃是叔父**学生,举荐为秀才,家中富裕,这妙音楼的东家便是他。”
上官文客气地摇摇头道:“养家糊口的营生,实在是难登大雅之堂,还望各位公子莫要见笑,快,诸位请上楼歇息片刻,芊芊姑娘的开场曲一会就要开始了。”
一行人说说笑笑地上去进入雅间,面前豁然开朗,这妙音楼不愧是建康城里数一数二的寻乐之处,眼前数米,是一座圆形木台,铺着地毯,上面摆放着各种乐器,包着绸缎的顶梁柱上挂着今日要演奏的曲目,几人落座,各种糕点茶水和酒就一一送上。
上官文行到里间确被老者叫住低声道:“少爷,这几位公子里有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