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京城,沈若寥直奔京华客栈,把南宫秋安顿在二楼一间上等套房里,叮嘱那个叫豆儿的侍女好好照顾郡主,不要出门;又故意大声吩咐,楼上东间住的是承安郡主,要店家小心照应,特别是不许闲杂人等滋扰。
然后,他离开客栈,骑着二流子,赶到皇宫来,穿过长安街,把马留在右门下马碑处,径直走到承天门面前来。
守卫外五龙桥的士兵拦住道路,喝问来者是谁。沈若寥微微一笑,报上自己的名字,然后不由分说就一步跨过了士兵的障碍,在这些瞠目结舌的御林军还没反应过来之前,过了外五龙桥,又绕过了把守承天门的士兵,进了城门,如入无人之境。
守卫的士兵知道承安仪宾的来头,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竟然愣在原地,也不叫嚷追赶,任他带剑走下去。
沈若寥如法炮制了守卫端门和午门的御林军。午门的卫兵十分忠于职守,却发现自己拦不住承安仪宾,沈若寥压根不和他们动手,瞬间就过了内五龙桥,远远地进了奉天门,速度快得让他们来不及眨眼,只能在后面干跺脚。
沈若寥穿过文楼,走到文渊阁来。然而他猜错了,朱允炆并不在此读书,只有方孝孺和几个翰林学士奉旨正在编修《太祖实录》。见到他进来,方孝孺先是一愣,接着失声叫道:
“若寥?你是怎么进来的?”
沈若寥恭敬地行礼道:“方先生,天子安在?”
方孝孺道:“在乾清宫呢。你这是——”
“我回来了,正如您所期望的,现在才四月份。”沈若寥微笑道,“多谢方先生。”
说完,他转身出了文渊阁,就向乾清宫走来。
他带着秋风进了乾清门,守卫的亲兵不自量力地冲上来,瞬间被撂倒两个。沈若寥彬彬有礼地说了声:
“失礼了;你们不用担心,我不是来行刺的。”
然后,他径直走进了乾清宫。
朱允炆正和马皇后一起逗弄自己四岁的小太子,突然门口的侍卫惊慌失措地冲进来,扑到地上结结巴巴地惊呼承安仪宾驾到。话音未落,沈若寥已经泰然自若走进殿来,恭恭敬敬地跪拜道:
“天子在上,请恕若寥无礼了。”
朱允炆大惊失色,机灵的马皇后已经一把抱起儿子跑开,从后门出了乾清宫,跑回坤宁宫去了。
朱允炆惊慌地走回自己的座位上坐下,轻声问道:
“承安仪宾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此的?”
沈若寥笑道:“皇上您可真够呛,从承天门到乾清宫,这一路的御林军就没一个顶事的。我要是个刺客,大明江山现在就完蛋了。”
朱允炆忍不住问道:“你不是刺客?”
沈若寥道:“我要真是刺客,犯不着等到现在。我是来告诉您,请允许我来做您的御前侍卫。要不然就凭您这些士兵,还不如让他们回家抱孩子呢。”
朱允炆无比惊骇:“你要做朕的御前侍卫?这是四皇叔的意思吗?”
沈若寥道:“也是,也不是。燕王派我和承安郡主一起来京城侍奉天子。王爷的亲笔书信在此,还请陛下过目。”
他把书信送上。朱允炆战战兢兢接过信来,踌躇良久。
“可是,可是……”
沈若寥见他犹豫良久,就是不敢拆信,说道:
“皇上您紧张什么?我又没逼您现在就做决定。您先看过信,再跟方先生和齐、黄两位大人好好商量商量,还有跟您的皇后娘娘商量商量。”
方孝孺终于焦虑地和御林军大队人马同时赶到,一起火烧火燎地挤进殿来。方孝孺见到天子,立刻跪倒在地,山呼万岁。不需一个字,卫队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地把沈若寥围了起来,拔剑怒目相向。
朱允炆马上喝住了卫兵,又吩咐方先生快快起来。然后,他问方孝孺道:
“方先生,适才承安仪宾告诉朕,他想做朕的御前侍卫,您看呢?”
方孝孺疑惑地看了一眼御林军围成的人墙;沈若寥堵在里面看不见。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这是燕王的意思?”
沈若寥道:“是燕王的意思,但是我自己的决定。”
方孝孺道:“承安仪宾,你懂不懂规矩?你擅自带剑进宫,而且擅闯卫队阻拦,这是犯上忤逆的重罪。御林军立刻就能将你就地处死;最轻也要将你全身套械,送交三法司,以谋反立案鞫问。你居然还异想天开要做御前侍卫?”
沈若寥沉默片刻,道:“我没想到这层。我只想让万岁看看,他的御林军实在不像样子,需要马上整顿进行强化训练了。”
朱允炆擦着额头的汗,说道:“朕知道,朕看明白了。不过,你可把朕吓了一跳。”
沈若寥口气柔顺了许多:“陛下,若寥绝没有吓您的意思。我只怕自己说破嘴皮,也无法让您相信您的皇宫并不安全,您的安危更没有十足保障,才想出这么个办法来。”
建文天子柔和地说道:“既如此,朕错怪你了。这些士兵都是忠义之人,情急之中,刀兵相见,希望没有惊吓到你,你也不要为难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