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眼狼怒火冲天,让绺子们冲上来抬原木继续撞,又下令绺子向门楼开枪,压制民团火力。杨三风率民团躲在箭垛后面,绺子冲到原木前就中弹。绺子冲了十几次,也到不了原木跟前,却丢下了几具尸体。
僵持到天黑,暮色上来了。绺子们精疲力竭,白眼狼下令让绺子去屯子里抓牛。叫嚷着:"槽空了(肚子饿了)搬尖角子打尖(杀牛开饭),啃叉子磋(吃牛肉),啃严了再挑(吃饱了再进攻)"。
绺子闯到石家富家的院子里,从后院牛棚牵岀了耕牛,杀了卸成小块,放到石家富家外间的大铁锅里炖牛肉。绺子们都凑到院子里等着吃牛肉。
杨三风见绺子们都去等着吃牛肉了,把孙双喜等众人召集起来,对大家说:"我们不能等着绺子吃饱再来攻大院,不能让绺子在屯子里扎下来,得把绺子赶走。但是不能硬干,我们出去几个人,藏在暗处打黑枪。打完就跑,让他们不得安生,呆不下去了就滚了。我们熟悉屯子,和绺子转圈,转几圈绺子就迷糊了。"
孙双喜说:"我和石家富丶韩玉柱丶赵有田出大院。伯力特古斯丶伯力斯巴古丶留金锁丶孙乾丶呼斯乐都楞留下守大院。"
杨三风让敖拉吉白和苏拉玛从厨房拿来一盆馒头,对大家说:"一天沒吃饭了,都吃几个馒头。乡亲们已经吃了。"众人抓起馒头,三口两口吞掉。杨三风让伙计搬开顶在大门上的原木,把大门开了一道缝,孙双喜丶石家富丶韩玉柱丶赵有田悄悄钻了出去。
孙双喜丶石家富丶韩玉柱丶赵有田悄悄钻出大院,穿胡同跳院墙来到石家富家院子跟前,几人躲在院墙后隐蔽处向院里看。绺子们正炖牛肉,大铁锅冒着热气。绺子们东倒西歪卧在旁边等吃肉。孙双喜悄声和大家商量一下,几人分头散开。
孙双喜伏在院墙后,起身跳过院墙,溜到院子外大树的阴影暗处,躲在石家富家院子的院墙后面,距绺子三十多步远。瞄准正忙着炖肉的绺子开枪,呯的一声,绺子一头裁到肉锅里。
孙双喜骂一声:"要吃肉?给你们加点人肉,是牛肉好吃还是你们自己兄弟的肉好吃。"转身跳出院墙,连跳几道院墙,消失在茅草房后。
绺子们顿时炸锅,几个绺子七手八脚把裁到肉锅里的绺子拽了出来,绺子脑袋已经熟了。
白眼狼气得跳起,带着绺子跑到院外。街道上静悄悄的,连个人影也没有。白眼狼泄气回来,也不管肉锅里刚捞出死人,气咻咻地让绺子盛牛肉。
刚坐下吃几口,石家富沿院墙遮蔽悄无声息地溜到房后,蹬上院墙,抓住房檐用力向上纵,从房后爬上房顶,在房脊后趴下。绺子还在乱成一团,石家富趁乱瞄准牛肉锅开枪。咣的一声,牛肉锅锅底被击穿,肉汤哗的一下子撒进灶膛,灶火被淹灭,满屋蒸气。石家富跳下房顶,从后院钻进胡同。
绺子象被热汤浇了蚁穴,在院子里乱撞,也找不到那里射来的子弹。眼见牛肉吃不成了,白眼狼大怒,率绺子拥出了院子,沿街道搜索。绺子捜了半天,街道上寂静无人。白眼狼让绺子进胡同搜索。
一个绺子闯进一条胡同,正向前搜索,前面突然闪过一个黑影,一闪进了一户院子。绺子径直追了上去,闯进一户院子。推门进屋,觉得脑袋上抵住一个硬梆梆的东西,一抬头,韩玉柱的枪响了,一枪击碎脑袋。
韩玉柱闪身钻进胡同。后面的绺子追了上来,胡同相互交错,不知道钻到那里去了。土匪挨户捜索,刚进院,房子里枪响,一个绺子倒在院里。绺子们赶紧跑出院子,向房子开枪,打了半天,街上没动静。绺子小心翼翼地摸进屋,只见后门大开,韩玉柱已经钻进后山坡的森林里跑了。
绺子被溜得精疲力竭,靠在墙角根坐下,警惕地打量四周,突然头顶上砸下一块大石头,一个绺子被砸得脑浆摒裂。孙双喜跳到另一栋茅草房房顶,连窜几栋房顶,消失在黑暗里,绺子赶快跳起向房顶开枪。盲目打了一阵,吓得不敢再坐下。
绺子们如惊弓之鸟,惊慌地四处察看,不敢放松神经,又饥又渴。绺子实在不堪骚扰,白眼狼下令撤回黑风寨。走的时候白眼狼恶狠狠地在村口放了一把火。
白眼狼扔下绺子尸体,带领剩下的绺子垂头丧气往回走。走到了二龙山。白眼狼勒马停下,望着二龙山凶残地说:"老子不能空手回去,弟们,兄砸了二龙山这个肥窑,也能过上一阵子了。"带着绺子冲向二龙山。
二龙山的人们刚吃完晚饭,还没有过了把白眼狼引向池家围子的兴奋劲。崔大头打着饱嗝,拍着肚子,手里举一杆旱烟杆,迈着四方步,走到街上。二龙山的男人们扔下碗筷,也到街上找人闲聊。
女人们在家收拾碗筷。男人们看见崔大头站在街上抽烟,都围拢过来,想从崔大头这里听到池家围子的消息。一个长相尖酸刻薄的男人对崔大头谄谀地说:"多亏崔爷把白眼狼这股祸水引向池家围子,咱们二龙山才平安无事。崔爷的脑袋就是转得快。全屯子都得感谢您才是。"
他旁边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幸灾乐祸地说:"白眼狼现在正在池家围子享受哪。池家围子的女人们不知道怎样伺候白眼狼那群弟兄。"
另一个男人奸笑说:"好好伺候呗。池家围子的财物粮食牛羊也剩不下。这回池家围子赶不上咱们屯了。"
又一个男人一脸妒嫉地说:"池家围子的日子总压我们屯一头,凭什么池家围子就比我们富?这回该我们压他们一头了。我们没有跟在白眼狼后头拣点洋落,白瞎了机会。"
只有一个长相憨厚的男人望着池家围子方向叹道:"白眼狼不知道怎么祸害池家围子呢?"
崔大头慢悠悠地开腔了,他一脸得意,说:"只要有利可图,狼也可以做朋友,白眼狼也就是我们的朋友。我们只是杀了两口猪,白眼狼在咱们屯住了一宿,就保住了二龙山。和白眼狼还成了朋友。白眼狼再来,我们还是赶紧让他去祸害别的屯子。白眼狼再来我们屯,我们还给他杀猪杀牛杀羊,让白眼狼去祸害别的屯子。白眼狼祸害别的屯子了,我们屯子就安全了,只要保住二龙山,白眼狼祸害谁都和我们沒关系。这世道,谁管谁呀?保住自己吧。"
二龙山的男人们都用敬佩的眼光望着崔大头。
远处烟尘大起,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崔大头凝神观看山角,肯定地说:"白眼狼率弟兄们扫完了池家围子这个肥窑,要回去了。还会在咱们屯打尖。咱们杀一头牛犒劳弟兄们。白眼狼一高兴,说不定把拿不动的财物给我们扔下。"
崔大头率二龙山的男人们都到屯子口去迎接白眼狼。
白眼狼率绺子冲进二龙山屯子口,崔大头率二龙山的男人们在屯子口站成一排。看见白眼狼驰到跟前,崔大头高声喊道:"恭迎大当家的凯旋归来。大当家的神武英明,旗开得胜。我等乡民特地等此处贺喜大当家的。"
白眼狼脸色阴沉,在马上对崔大头点点头说:"到你窑上压班。"崔大头连忙跑到白眼狼马头前,颠颠地在前面引路。
崔大头把白眼狼和绺子引到自己家的青砖宅院,刚进院,崔大头就喊小老婆:"莲花,烧水沏茶,伺候大当家的。"又喊长工:"去后院牛棚牵牛,杀牛犒劳大爷们。殷勤地把白眼狼引到上房。
白眼狼进屋。崔大头口里说:"台上拐着(上炕坐下)。"向炕上让白眼狼。白眼狼也不客气,蹁腿上炕。崔大头又卷了一支旱烟递给白眼狼,说:"啃草卷?"白眼狼接过烟,崔大头连忙用火捻子从油灯引来火,给白眼狼点着烟。白眼狼狠狠吸了几口,烟被吸掉大半。
白眼狼倏然变脸,狞笑着对绺子们喝道:"来呀,勒住这个肥秧。冲上来几个凶恶的绺子把崔大头摁在炕上,拽出崔大头的裤腰带,把手腕子捆到一起。崔大头一下子惊慌失措,脸色煞白,语无伦次地说:"这是怎么说?大当家的误会了吧?"
白眼狼阴森森地说:"没有误会,贼不走空。空手回黑风寨不吉利,池家围子没得手,借你这家窑冲冲晦气。"说着掏出匕首在崔大头脸上比划,凶狠地说:"这对昭子(眼睛)挺亮,剜下来晚上照亮吧。"
崔大头吓得大叫:"不要啊,我把枪弹丶银票丶烟土都交出来。"
白眼狼对绺子说:"解开他。"绺子解开捆崔大头的裤腰带。白眼狼说:"去把枪弹丶银票丶烟土都找出来。不然擦勒(杀掉外人)你。"
崔大头魂飞魄散,战战兢兢地领着绺子来到院子里,在马棚里把枪弹,银票,烟土找了出来。白眼狼得意地笑了,又让绺子把崔大头捆在马棚的柱子上。对绺下令:"你们到屯子里开开荤,明天落簾时把财物丶粮食装车拉过来,牛羊赶过来。咱们回黑山寨。"
绺子们一阵狂叫,疯狂地向屯子里冲去。一会儿,二龙山屯子里各个角落都传出惨叫声。
白眼狼来到崔大头小老婆的卧室。小老婆莲花吓得躲到炕角,用棉被把头捂上。白眼狼跳上炕,一把掀开棉被,小老婆莲花缩成一团。白眼狼扳住小老婆莲花的脸细看,莲花俊俏的小脸挂满泪珠,犹如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白眼狼更觉兴奋,叫道:"真他妈盘亮,崔大头艳福不浅。让老子也享受享受。撕下莲花身上的小衣,腾身扑上去。
绺子们在二龙山折腾到第二天太阳落山。天黑后,绺子们把抢劫的财物粮食装上马车,赶上马车和牛羊,离开二龙山。
池震宇听完,犹感到心有余悸。对杨三风说:"多亏你是个巾帼英雄,弟兄们奋力抵抗,不然就太危险了。"
杨三风说:"二龙山村子被砸窑,还是没狠下心来死拼,总想丢财保命,结果财没保住,命也没保住。女人更可怜,被绺子污辱了就没法见人,只有自杀。只要有枪,狠下心来和绺子拼命,就不怕绺子。才可能有一条活路。"
池震宇仔细思衬这件事。他想到了花儿的死,想到了白眼狼怎么知道自已不在池家围子,奇怪白眼狼怎么能这样准确地了解池家围子的情况?他怀疑白眼狼在池家围子有眼线。池震宇把屯子里的人在脑袋里过了一遍,注意力停在了梁大埋汰身上。
池震宇要找出白眼狼眼线,他设计验证梁大埋汰是不是白眼狼眼线。布置孙双喜和韩玉柱跟踪梁大鼻涕。
梁大埋汰叫梁金彪,长得贼眉鼠眼,眼睛不安分地滴溜溜乱转,看上去奸诈诡谲。年前跑盲流来到池家围子。刚来的时候穷困潦倒,面黄饥瘦。拖一根打狗棍,挨家挨户要饭。屯子里的人们可怜他,给了他一些苞米碴子,让他住在窝铺里,打短工挣口粮养活自己。
可是梁金彪不好好干,每天在屯子里乱窜,打听别人的家长里短,屯子里的大小事情。屯子里的人们觉得这个人心术不正,都不再和他来往。
梁大鼻涕又是个酒蒙子,打短工挣几个铜子都换酒喝了,每天喝得醉醺醺的,脸色憔悴铁青。喝多了鼻涕流得老长,用袖子一抹,糊了一脸。屯子里的人又叫他梁大埋汰。
池震宇早就觉得梁大埋汰奇怪,一个跑盲流的,不好好干活挣点钱娶媳妇,整天和人闲扯。现在觉得梁大鼻涕不地道。
孙双喜和韩玉柱悄悄藏在梁大埋汰窝铺附近,日夜盯梁大埋汰。看见梁大埋汰去池家大车店,偷偷观察住进去的客人。又到池家大院,察看池震宇进出。过了两天,梁大埋汰半夜上山。
这天夜里阴天,厚厚的云层遮蔽了星光,山林里黑黢黢伸手不见五指。田野一片寂静,只闻一两声狺狺犬吠。孙双喜和韩玉柱伸长耳朵,仔细听梁大埋汰脚踩雪壳的嚓嚓声。跟着梁大埋汰到了一道山坡的到树林里,借地上雪壳微弱的反光,隐约看见梁大埋汰来到一棵大树下,在树身上摸索一会儿,便向回走。下山进村,回到窝铺。
孙双喜和韩玉柱向大树摸去,到了大树下,两人在树身上摸,摸到一个树洞,树洞里放一个布包。孙双喜和韩玉柱把布包拿出来揣到怀里,回到屯子递给池震宇。
池震宇打开布包,里面有一张纸条,上面写道:"池已回池家围子,带回来值钱的皮子。"池震宇看完,又包上了布包,让孙双喜和韩玉柱立刻送回去,藏在附近,看什么人来取布包。
过了一天夜里,来了一名绺子,走进树林跟前,鬼鬼祟祟向四周张望。见没有动静,下马走进树林,奔到大树底下解开裤子撒尿,似乎不经意地把手伸进树洞,取出布包,塞到怀里。走出树林,又四处张望一圈,翻身上马急驰而去。
孙双喜和韩玉柱躲在树林里一丛荆棘里面,看得真切。等绺子不见踪影,跑回来告池震宇绺子取走了布包。池震宇听了蹙眉沉吟。还未等池震宇想出对策,白眼狼先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