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考官杨延之，副主考刘敏，五经房各房房官，阅卷官，以及监察御史，巡考御史今晚也没有休息，齐聚明德堂。众人眼睛不眨的等着杨延之，今岁顺天府乡试的题目即将诞生。眼见时间已到，杨延之随手翻开身前《论语》一册，点了一句：“赐也，女以予为多学而识。”为防止买考题一类作弊事件的发生，考题都是由主考官临近考试时在众考官检查御史眼前随手翻阅得之，作弊的可能基本没了。下面书吏得了考题忙着一阵印刷。“交而不信。”“于卫孝公，公养之仕也。”……卯时初刻。多年以来的生物钟养成，贾环很自然的神清气爽坐在简陋的木桌前。考题还未发下，贾环也不急，在门前点了火炉，先把鸡蛋煮熟，又把自己带着的一碗玉田胭脂米煮上。做完这一切，考题来了。贾环忙接了，先用草纸垫在木板上铺平，再把试卷整齐放在上面。又有考题单独一张，《四书》连同《五经》共九题，只不过《五经》题选其一，因此只做五题即可。第一题：《论语》。“赐也，女以予为多学而识。”首场首艺，其重要自然不言而喻，一篇文章定乾坤，说的就是这一篇！这也是《论语》在四书中的地位所在，通常情况，第一题往往出自《论语》。第二题：交而不信……贾环看之小心脏勐的跳了两下，这，真是……厉害了！第一天林如海就出了这题，他做了，只不过林如海看了之后说过于剑走偏锋，要求贾环重做此篇文章。后面因林如海的嘱托，贾环便一改往日风格，所作之八股尽量平正通达，沉稳卓然，“交而不信”一篇重做后更是由林如海单独点评修改。他此刻要是不照搬照抄，怕是林如海都会骂他迂腐不堪！剩下几题贾环略一打量，便暂时丢开，现在重要的是把首艺“赐也，女以予为多学而识。”做好。一边缓缓研磨，贾环脑中默默构思，有了第二题打底，此刻倒也无需心急了。一时间砂锅里的米熟了，玉田胭脂米独有的香气扑鼻而来，闻之神清气爽。炉子里柴火本就不多，煮熟米饭之后火势便渐渐小了，贾环专心思索，并未理会，时间不久已经渐渐熄灭，炉子里的米饭也已经滚烂。半晌，轻轻提笔蘸墨。“圣人因未知为学之本，发其心而明以告之也。”冠冕堂皇的破题，大气沉稳，贵在流利，贵在大雅，贵在古律，贵在自然！“天下之礼，一而已之，意和所得哉？夫子所以欲达之机，一贯之道也。而探本求源之力未竟，故问以发之。”合破分承的手法，接上而生下，一起一伏相互辉映，明快关联，圆转飘逸。“若曰：人不学不知道，学而不知所本，固所以然者也，多见而识之，多思而记之，多做而行之，多错而改之。”“盖天下之事同一理，天下之理同一源，非多学而识之也，一以贯之耳……”理唯同一源也，吾则会万于一，由是观之，圣人之韵可得而闻，而其教人也，亦未尝所未至也！首艺，完！贾环轻轻放笔，看了看外面天色，已经辰时初刻。一篇三百余字的首艺，用时接近一个时辰，确实费了贾环很大心思。所谓大试型选手，沉着冷静，考场上往往能发挥百分之一百二的实力，他做到了。有此一题，贾环相信，即便没有取巧的第二题，自己依然可以披荆斩棘，登上龙虎榜。虽说如此，到底锦上添花来的更好，贾环自然不可能放过，有此两篇，已经占了乡试的半壁江山，剩下的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不需要惊艳，不需要夺人眼球，只需规规矩矩中正平和完成即可。米汤尚且温热，已经有些粘稠了，贾环盛了一碗，加上一个鸡蛋，几勺肉丝，一边边想着后面考题吃了一碗。至下午，天上有些阴沉起来，大风渐起，似乎将要下雨的样子。这可实在不是什么好事情，一旦被雨水玷污，试卷将会作废，结果就是等下一科再来吧。贾环刚刚将五份考题抄录与答卷上，细看了看，并无犯忌讳之处，当机立断收拾好考卷，招呼一旁军士：“交卷！”老军士忙上前引着贾环走向明德殿交卷，此刻也就刚刚接近酉时，交卷的人并不多，细算之下还有一个多时辰的做题时间，哪怕是写完的也在细心检查。刚刚交了卷子，突然一阵狂风刮过，尘土弥漫，考场内隐隐几声撕心裂肺的声音传出，大概是砚台里的墨汁吹到了试卷上，声音惨不忍睹。有见贾环交了试卷，看着天气不好，也急着交了卷，有那没写完的，自然毫无办法，只能默默祈祷老天开眼，不要下雨。只是俗话说的好，怕什么来什么，酉时初刻，狂风夹杂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如期而至，这是北直隶千千万万庄户人家期盼的一场秋雨，也是让千千万万考生心碎的一场雨。但凡写完的，都匆匆忙忙用油布严严实实包裹试卷，到明德堂交了，剩下的考生只能咬牙苦苦挨着，写的再好没写完也不可能中举。好在雨虽然淅淅沥沥，却并不很大，不至于写不下去了。只是光线越来越暗，兼之风吹雨打，蜡烛点了熄，熄了点，难免焦虑，焦虑难免出错，明伦堂湖卷官这边就发现一张试卷竟然没写名就交了上来，只有北直隶河间府……待要找人，哪里还有人呢。“哎，管咱们什么事，咱们只管湖卷罢了，后面找不着人再说……也说不准直接落榜了，省的这一趟麻烦。”湖卷官想了想，也是，别看这五千多分卷子，能中的只有一百五十名，其中大部分都要落榜的。“三爷，三爷，这边！”华子撑着伞，在一旁大声叫着。此时出考场的并不算多，门口还算清闲，可以想象，一会肯定又是人挤人的场面上演。贾环三两步跑上前，进了马车。“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