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张连启,虽然对王琴堂打探的一清二楚,待一接触,却又突然觉出,这位新知事,恐怕与以往任何一任知县或知事又有不同,该是一个很厉害的角色。
但张连启倒不怕。您想想,能够当上县太爷的主儿,又有哪位与普遍人一样呢。就拿宣统元年,来上任的曾知县来说吧,说来,那也是一位主张“实业兴国”的进步人士。虽然喜欢坐轿,但除了喜欢坐轿,一开始也是“油盐不进”。
不过说来,一开始,还是张连启轻看了他。说轻看,也没有轻看。待张连启想办法打探清楚,知道这位曾知县,来自江西,一个穷山老峪的地方。老家距安肃路途遥远不说,家附近又皆大山,买木料砖瓦运过去,或干脆在当地为曾老爷置办一方田产,似乎都不太现实。于是,便开始在“色”上下功夫,还特意从保定城,买来一位年轻漂亮且知书达理的女子,乘着夜色,给曾知县送了过去,以代替厨子老赵和杂役老楚,来好好服侍曾知县日常吃喝用度和睡觉。
本以为一个来自穷山恶水之地的曾知县,又是长年没办法回家与妻子团聚,送一个年轻漂亮且知书达理的女子过去,就仿佛给一头饿狗嘴里送肉一般,曾知县偷着乐都来不及。可哪里想到,这位曾知县见了,却不动“色”,不但不动“色”,还将张连启骂了一个狗血喷头,并将张连启连同那名女子当即轰出县衙。
不过,张连启见送“色”不成,且被骂了一个狗血喷头,倒也并不气馁。又回过头来,又在送“物”上再下功夫。
当然,说他在送“物”上再下功夫,倒也不是重新考虑买好木料砖瓦,跋山涉水给曾知县老家送去,或干脆在曾知县老家附近为其置办一方田产,而是张连启很快发现,这位曾知县喜欢坐轿。
既然喜欢坐轿,张连启以为,就一定会对轿本身感兴趣。于是花重金,特意请工匠为曾知县做了一顶檀木小轿。这顶小轿不但用檀木做成,还在小轿内巧妙安装了碳盆,以及固定茶壶茶碗和办公用的平板。平板四周又镶有金片,看上去,高贵而大方。
送美女,曾知县不要,还将张连启一顿臭骂。待将这顶小轿悄悄送去县衙,曾知县居然就收下了。当然,也不是一下子就收下了,而是在县衙放了好长一段时间,直到把这顶成是北烧锅主人张连启给县衙的捐赠,曾知县这才堂堂正正坐了进去。
尽管把送给曾知县的礼物,说成是给县衙的捐赠,但到头来,张连启也一点没有吃亏,两人关系近了一层不说,后来,安肃要成立县商会,曾知县也是力排众议,让张连启做了安肃县第一任商会会长。
不过,这位王琴堂,张连启也看出来了,又不同于以往的曾知县。看似一个和善老头,内在里可透着刚毅和果断。说他是一个很厉害的角色,原因也在这里。正因为原因在这里,为能够尽快接近这位新来王知事,张连启反倒更不敢贸然送“色”或送“物”了。一时间,又只好像当年对付曾知事那样,再另辟蹊径。
当然,说另辟蹊径,也没有什么蹊径好开辟。可也就在张连启正为如何接近这位王知事而发愁时,恰遇祁占奎将当年两人所立契约之事,告到了新知事那里。张连启当然不会再说二话,当即返回家中,将他手中那张契约找出,当着王知事和祁占奎的面撕毁。王知事见了,自是无比高兴。
也是想趁热打铁,也是看着欠火候,准备浇上一瓢油,让火旺起来。也就在王知事找过他的第二天,张连启当机立断,也像头一天张树亭和祁占奎那样,一早就来到了县公署。也是知道晚了,怕撞不见王知事。
待来到县公署,就见王琴堂与小马刚从厨房吃饭出来。见王琴堂从厨房出来,张连启也紧走几步,招呼道:
“知事大人请留步!”
王琴堂一看是张连启,认识,昨天刚见过面,便玩笑道:
“张掌柜,这么早来县公署,不是因为昨天的事后悔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