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叫娘回去自个儿叫去。这二百五十两我给你把一百两换成了军票,剩下的一百五十两李指挥直接给你放到四海。军票方便,随时都能在粮站换粮食和盐,最近还有糖和肉。顺便给你把家也搬了。原来城里面认识你的人太多,指挥使让你家六口直接搬到昌平了。”
“喏。”
抓过牛肉的油乎乎的手直接准备在包袱里面翻腾,结果被边士陵一把给拍开了。
“你说话,我自己找。”
“最下面呢,红色封包里面。”
边士陵很快就找到了这个厚厚的红色信封,上面订着一个纽扣,用一个细长的白棉线绳子缠着。他熟悉地将绳子解开,里面是两份地契。一份是宅子的,三个宅子一共十二亩地。另一份是口田,一共一百六十亩。最后落款是卢象升的签字。
“城里的宅子是租的,我又不在家,老大也才十七?”边士陵有点疑惑,地是有了,宅子怎么办。
“少操心了。宅子已经改好了,一共三间宅基地,只给你盖了一进,将来等你回去了,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
边士陵有点不舍,将几份文书拿在手中摩挲着。
“一会赶紧放进来,我让人给嫂子送回去,可不能给你留在这里。”对面狼吞虎咽之下,应该是已经吃饱了。打着嗝,喝着手边的热茶。边士陵还要给他倒酒,他却伸手把小碗遮住。
“可以了,已经三碗了,我一会还要回后街呢。”
边士陵将包袱依依不舍地还了回去。这才下了地,汲拉着鞋推开门走了出去,走到了院子里面的牡丹花的旁边,掏出来一边放水一边四处张望着。
“说吧,这次回来有什么新的安排没有。”撒完尿放完风的边士陵压低了声音。
“你这边没啥新安排,就是按照原来的计划走就行。我这边的事情多一些,护卫里面的安训是自己人,还有几个你就不用知道了。工匠里面负责打铁的老王头也是自己人。但是我估计这都不够用,他要是想动,一定就要招兵买马。”
“所以你想在守备队伍中掺进去自己人。”边士陵问。
“现在不是掺沙子的问题,而是陛下……”陛下两个字说的又轻又快。
“老人家说要尽可能的将好人都给解决了。要么能够吸引进来,成为自己人。要么就趁着懵懂不知的时候,把名单报上去,让六部找个机会把人不知不觉地给调走。”
“还有你秦军英烦恼的时候。你刚才不是说……上面杀的人头滚滚么……”
“杀坏人自然是人头滚滚,但是遇着无辜的,上面老人家的意思还是不能乱死人。这一点你也要记住了。前几天朝鲜那边的白千户,你记得不?去年四月份出去的那一位?”边士陵点点头,他记得那个中年人。
“去卑沙城刺杀有点不听话的城主,就是因为安排了自己人做了城主府的死士,虽然桉子没问题,但是人却押回来了,现在就在牢里面关着。杀头还是降职,府里面吵得凶得很。现在听说还在陛下的桌子上呢。”
“你每一次带进来的护卫老坐在我的屋顶上面也不是一个事情啊。”边士陵指着屋顶说道。
“那没啥,不出事他就在屋顶喝风,出了事,大不了我陪着他一起死就好了。”秦军英说的轻松,手中却不停地用纸包裹着牛肉。
“你回去汇报一下。”边士陵想了想,严肃地说道:
“一个是南直隶、山东、武昌都在和福王或者福王世子联系,具体的名单我看不到,有了我随时给你放在洛阳的四海里面。现在我在这边的钱多,偶尔吃过四海也不是不行。”
“好。指挥使就怕这个,他现在生怕几个地方一拥而上。倒也不是不好对付,而是担心有人趁机想弹劾他。文官现在都爱拿这个说事,什么四海升平,为什么要弄的四处狼烟滚滚。圣卷厚重是不假,但是我听着指挥使话里面的意思好像也暗潮涌动的。”
“暗潮涌动的?”边士陵冷笑了一声。
“下来看看不就什么都清楚了。你看看这洛阳,现在还是人能过的日子么。一个冬天,城里面早上拉死人的马车都要比拉粪的马车还要多。一车一车的老人和小孩子,就往城外的乱坟岗直接一扔。”
“你怎么还以为这些人下来就能看见?那些文官御史马车里面一坐,帘子放下来,什么能看见?什么能听见?你说这个说的对,我刚才还在犹豫呢,其实这城里面的官吏九成九都是坏人,我还担心个啥啊。”
秦军英用铅笔将边抱怨边将第一条简单记录了一下,这才抬头说道:
“还有啥?我跑偏了,你继续说。”
边士陵搓了搓手,将自己的手捂在脸上。
“这第二个事情事关重大。福王现在将近三百斤,走上十几米就喘的走不动了,现在都是坐在软塌上被人抬着出行。年纪一大加上身体不好,他造反的心思总是一闪而过。闪的时候很严肃、很认真。但是大部分时间都有点安于现状,和你们在学院中摆布的棋局不是太符合。”
这就是站在一线还是靠后指挥的差别。靠后指挥的李若链、朱由检都觉得自己已经将福王逼上了造反的路子。但是在一线的边士陵却不这么看。他觉得福王年龄已大,也没有什么力量促进他下决心。这个年纪的人,求稳求安全的心思永远要大于追求一个虚无缥缈的皇位的心思。
“这是一个大事,你要是想好了,我的想法是不行你就需要回到京城去一趟。”秦军英很稳妥,他在洛阳扮演的是支援和后勤的角色,李若链也正是因为他比较沉稳,思绪缜密的性子才将他安排了过来。
“你继续说。”
边士陵晃了晃酒碗,把剩余的一点喝的干干净净,虽然很轻但是稳稳的将酒碗放在桌子上面,这才说道:
“我的想法不止这些,我想通过朱由崧把福王干掉!”
嚯……
秦军英不说话。
这个思路不是说不好,但是杀藩王就犯了一个很大的忌讳,就是杀皇族。
皇族这个玩意说值钱的时候很值钱,说不值钱的时候也是一分不值。有时候杀上几个也不是啥大不了的事情。但是,这些事情只有两种人可以干,还可以干的毫无反噬。一种就是皇族本身,他们岳飞杀张飞,从宣武门杀到汉阳宫,就是一个成王败寇的事情而已。还有一种就是陈胜吴广李自成,他们本来就是冲着刺王杀驾去的,不杀皇族还能杀谁。
唯一不能动这个念头的就是体制中的这些人,不管你杀皇族杀得皇帝陛下高兴还是不高兴,但是只有一个后果,就是深深地在现在的皇帝或者未来的皇帝种下一根巨大的鱼刺,只要一想起来就会痛。让皇帝心痛的人,皇帝只有杀了你才会心安。
“不行,我直接先给指挥使说。你就全当没有听我说起来这件事。”边士陵是万历四十五年的因为没有避讳而落地的秀才,又在锦衣卫做了十年的文书,对这件事当然有认识。
“算了,绕过指挥使吧。”
秦军英从怀中取出来一个扁平的木匣子,又从鞋子中掏出来一个钥匙,在边士陵诧异的目光中打开了匣子,从里面取出来一张空白的印有水印的白纸。
“简短一些,用我的口气写一份奏折,说清楚这件事的因果。”
“这是?”边士陵问道。
“我说了咱们就不是好兄弟了,你别问我也不说。反正这件事我一个人就担了。怎么说李指挥对锦衣卫的作用要比我大的多,没有我可以,没有指挥使可不行。就算我死了,不是还有你们照顾么。别说了,写吧。”
“你不说我怎么开头。”边士陵基本上知道他的对象是谁。
“不用,直接说事就好。”
看起来边士陵已经想清楚了,下笔很快,一炷香的功夫就完成了。秦军英浏览了一遍,又从自己的怀中掏出来一个私章,哈哈气慎重的盖了上去。正准备封口的时候,却被边士陵扯了过去。他还要制止的时候,边士陵也将自己的私章盖在了地下。
“老五,你这是何苦呢。”秦军英一着急,都改口叫小名了。
“我里里外外一个人,你拖家带口的,还要把老大读书供出出来呢。”
秦军英还在都囔,边士陵直接放进了盒子,卡吧一声就给锁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