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菱洲,缀锦楼,贾迎春住处。
三天之后,这位贾府的二小姐就要出嫁了。
面对自己渺茫的前途,淡定如迎春,一时也有些惴惴不安,手边的一本从黛玉房中借来的《缉古算经》,自然也看不下去了。
“唉!”夜露渐浓时,有下人喊她去试嫁衣,迎春也只好哀叹一声,放下手中书,沉默地跟着邢夫人房里的丫头走。
她的一生,都是如此,随波逐流,与世无争。
哪怕她明知道,这次出嫁,是因为父亲还不上对方的债,便拿她来抵,说是成亲,实为卖女。
从小丧母的经历,父亲又是那样的不堪,锤打的迎春内心里早已不期盼什么如意郎君了,只希望对方能够无视自己一点,好让她能安安稳稳过完这一生。
“二姐姐!哪里去?今日怎么不见你到荣禧堂来?”
夜色下,一个熟悉的男声忽然在牡丹亭中响起,迎春先是心中一惊,随后便识得是宝玉的声音,不由喜道:“莫不是宝玉回来了?好弟弟,别藏了,出来让我看看,你这一年都在外面学了些什么本事?”
“谢二姐姐挂念。”宝玉跳出牡丹亭,叫茗烟点了灯,对迎春招手道:“一年未曾相见,甚是想念,故特邀姐姐来亭中对弈一局。”
亭中,茗烟早已在中间的石桌上摆好了棋枰,以及黑白两盒棋子。
“弟弟这一去,难道棋力竟有所长进不成?”迎春温柔笑道:“难为你还记得我喜欢这些,只可惜今晚姐姐还有些事情要忙,就先不陪你下棋玩了。”
说完,便催促邢夫人房里的丫头引路快走。
她现在已经害怕再见到这纵横十九道的棋盘了,那会让她想起自己往日的那些宁静时光,使她的心中更加忐忑难安。
“姐姐不忙去。”宝玉连忙拦下迎春,硬拉着她坐在了亭中石凳上,开门见山地说:“姐姐就要出嫁,我已知之,只是不知姐姐要嫁的是何人?”
“你未来的姐夫,乃是京城龙骧禁卫营指挥使,姓孙名绍祖,听说也是太爷爷那一辈上的世交,门第不错。”迎春怕宝玉担心,便只检了些好的说来。
“我道是谁,原来是他!”宝玉冷哼一声:“听说他自从跟了宫中的戴老太监做了义孙,便立马官运亨通了,我还以为他早做了什么大官了,怎么还是个小小的京营指挥?”
“这我却不知。”迎春摇一摇头:“你知道的,我对这些从来不上心,也分不出什么官大官小,只盼他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便好。”
“他这种无耻小人若能安安稳稳,我就把自己的名字倒过来写!”宝玉激动道:“助纣为虐,率兽食人,就没他这种人不敢干的,姐姐要是嫁过去,恐怕难保不被他欺辱作践!”
“欺辱便欺辱吧。”迎春闻言亦悲伤垂泪,却仍一味地逆来顺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一弱女子又能如何呢?只好盼他欺辱的轻些,留我一条性命苟活终老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