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第三场手谈(1 / 2)

 月明星稀,黑夜静谧。

蔡邕搀着胡广走在雪上,除了几声乌鹊夜啼,只能偶尔听见积雪从树枝落下,发出一声回归本源的闷响。

这让蔡邕倍觉安心。

有时输倒比赢更加舒服。

“伯喈。”胡广轻声呼喊。

见老师呼唤自己,蔡邕忙要施身行礼。

胡广摆摆手道,“这里僻静,就算失礼,圣人也看不到。”

蔡扈本想回答圣人存于本心,但见老师心情不错,也就大胆失了回礼数。

“伯喈,今日之事,心中可有不服气?”胡广问道。

“今夜败于许临,的确是恩师偏心。”

胡广笑道,“你倒实在,以老朽所见,许临之字与你还差着十年苦工呐。”

“若许临勤勉,还差三十年。不过他志不在此,只怕今生都难追上学生了。”

胡广哈哈大笑,笑声震醒了几只即将安眠的乌鹊。随后收敛笑意道,“此篇呕血之作似天赐,不像人为。哪怕此子日后再遇险境,也断然再写不出了。”

蔡邕却是神色愉悦道,“学生心中虽不服气,但今天心情却舒畅得很。”

胡广叹道,“你全家命在旦夕,如何心情舒畅?”

蔡邕惊异道,“梁家嘱托学生的事,恩师都知道?”

胡广狡黠一笑,“梁翼能在我身边安插眼线,老朽自然也能往梁家楔进几颗钉子。”说罢又叹口气,“可惜你蔡伯喈一生聪慧,怎敢与虎为谋?为今之计,只有你辞官避祸了。”

蔡邕被曹操陷害的时候,不是没想过辞官避祸。只是辞去的何止官职,还有自己几十年的名声。于是赶忙对胡广道,“学生虽是一届文人,但为大义绝不惜身。”

胡广的目光似乎有些涣散,良久才说道,“死有何难,活着才难呐。当日你师兄陈蕃残死,老朽遗憾至今。难道伯喈也想如此么?”

一提到陈蕃,蔡邕心头微微一颤。随后沉默不语,只在雪中来回踱步,留下无数脚印之后才咬牙道,“学生听恩师的话,明日便辞官还乡。”

胡广这才满意点头,道,“第三场是‘布衣佛’谢晖与许临对弈。”

蔡邕啊了一声,胡广捻须道,“当年我与奕秋先生下棋时,谢晖还是个捧香炉的小娃娃,没想到如今已成大汉棋圣了。”

蔡邕心中知道自己老师下棋奇臭无比,却偏偏棋瘾极大。此刻作揖道,“恩师若不嫌弃,学生愿同恩师趴窗观棋。”

两人顺着来时踩的脚印徐徐而归,快到礼佛堂时,蔡邕见一扇纸窗被寒风吹开,顺窗看去,正好能将整座大殿尽收眼底。

蔡邕唤道,“老师,我们回来得不晚,他二人还没开始下呢。”

胡广快走两步,呵呵道,“我还道已杀至中盘了呐。”往里一瞧发现许临谢晖二人有说有笑,全无刚才紧张氛围。

殿内,许临笑道,“不知平阳侯又胁迫了哪位高人,竟让谢兄舍得与我为敌。”

谢晖也笑道,“在下一介草民,官老爷的话不敢不听。何况还能得件黑色大氅,那理由就更充分了。”

“谢兄说笑了。”

“说笑归说笑。这次确实是我自愿,只为与许兄公平对弈一番。”

许临无奈道,“手谈对弈何时不可,谢兄非要今日相逼么?”

谢晖没有回答,反而盘膝坐下,反问道,“许兄,你可知历史上第一位女棋手是谁么?”

许临拱手道,“请谢兄赐教。”

“第一位女棋手是戚夫人,就是被做成‘人彘’那位。许兄可曾听说?”

许临也盘膝坐下,叹道,“砍断四肢,挖出双眼,以铜灌耳,割去舌头,剃光毛发,此为人彘。”

“不止,还要扔进猪圈,求死不能,日日夜夜受此煎熬。”

“谢兄同我讲这些做什么?”

谢晖道,“戚夫人一代绝色,却落得如此下场。不仅因为吕后善妒,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散光了自身气运。”

“气运?”许临失声问道,在场众人也被谢晖说得吸引,纷纷等着下文。

谢晖继续道,“许兄若懂星象,便知每年八月初四值班星宿为井木犴。在这一日对弈,胜者便会赢光败者气运。戚夫人每年这天都约高祖下棋,每次都故意输哄高祖开心。高祖赢了棋,恩德也愈加深厚。而戚夫人却因自身气运散光,落了个‘人彘’下场。”

许临这才明白谢晖为何讲这个故事,自信道,“我全力以赴就是,生死关头,许临不敢相让。”

此时平阳侯见谢晖说了半天,竟是为了许临全力,不禁怒道,“他们已是将死之人,谢晖你还废什么话?”

谢晖却缓缓道,“既然必死,多等几句又怕什么?”

平阳侯暴怒道,“你一介布衣,敢这么和我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