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宁右屯卫,位于大凌河口东岸,卫指挥使司置于锦县石山,单设卫城。广宁中,左屯卫至于锦州西北边境,后屯卫远在义县,广宁右屯卫独在南,是大卫设五所。年前,辽东都司突然下公文,要在东海堡改设军所,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事情反常必有妖,指挥使任高,正月去辽东都司跑完年回来,仍然云里雾里。并没有打听到,军所的事情是谁出手操作的,越是如此任高更加好奇。来的人背景神秘,发生的事情也离奇。自己治下小小的一个百户,连自己都打听不到跟脚,真是奇了怪了。他去上面跑年,下面的人跑年到他这里,还有各处的乡绅吃请,和同僚互相间的拜年。忙碌中把这件事暂时忘记了,直到卫指挥使司同知韩彬来到他家中拜年。韩彬在卫所掌实权,负责广宁右屯卫所屯田、验军事宜。一看到他,任高立马反应过来。去年他从山东回到司里,就帮助那东海堡百户落实承职之事,自己真是骑驴找驴啊。任高亲自来到堂外迎接韩彬,韩彬随着门子进府,看到迎接自己的上司,露出一脸的笑容。两人进到大厅落座后,任高的长子亲自带着小厮送来茶水,点心。“世叔,正准备去您那里拜年,不知道世兄在家否?”任高长子上前见礼。韩彬笑道,“今年要科举,他从去年就开始闭门不出,反倒是冷落了你们这帮朋友。”“世兄乃我辈最有才华之人,早有功名在身,理应科举为重,我等不敢上前打扰,只等世兄早日高中,我等必定好好寻他热闹一番。”“这是正经。”任高长子寒暄完就退了出去,客厅里只留下任高和韩彬两人。“我治下来了个人物,韩兄可有教我?”任高主动开口,脸上露出笑意。韩彬轻轻放下手中的茶碗。这是景德镇官窑出产的特等瓷器,胎釉厚重,胎质洁白细腻,青花用料薄,呈色淡雅。专人专窑烧制成,一年才不到两千套。指挥使家里这套茶具,花了不少力气才得来的,向来不轻易示人。韩彬轻指了指茶具,笑道,“往日里都见不到的东西,难怪今日轻易给我使用,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哈哈哈,一套茶具而已,回头让人送去给你。”“别,好鞍配好马,用这套茶具又要用好茶叶,凭白浪费功夫,我还是用我的好。”韩彬打趣完,暗自沉吟了片刻,要不要如实告知。任高在主位上也不催,笑着看着同僚。“是贾府的人。”韩彬说道。果然,任高的笑脸立刻僵住了。有时候不知道反而是好事,知道后只会左右为难。“这可是烫手山芋啊!”良久,任高感叹一声。韩彬点点头,认可指挥使的想法,的确是烫手的山芋。到了他们这个层面,朝廷的一些忌讳,大致能得知一二,知道哪些事情不能碰。贾府祖上原籍金陵,两兄弟乃大周建国的开国功臣,分别封为宁国公和荣国公。风头一时无两,金陵系的领头人物。后来周太祖在京城建都,召各勋贵入京赐府居住,随后在边陲之地赏赐土地。变相的割裂勋贵和内地的联系,把勋贵的力量牵出腹地,置换到边地。一则削弱勋贵的实力,二则巩固边境的安危,三则边军监视,三管齐下连消带打,成果很是见效。到了太宗皇帝一朝,各勋贵在边地的力量发展了起来,又和原地有所牵扯。贾府最为兴盛,联合三家世代结为姻亲,互相交错影响,结成一张牢不可破的大网。不但重新笼罩了金陵,在当地恢复了往日的影响力,而且越发的坚实。更为震撼的是,贾府在辽东也发展出不可小觑的势力,一南一北交相呼应。其余勋贵也或多或少如此,不过都不如贾府强盛。太宗皇帝后,朝廷开始重视勋贵的危险,连续打压勋贵力量,一直到太上皇登基。太上皇少年登基,后来因为无子嗣,三十年前发生了立储风波,宁国府又站错了队,牵连了不知道多少人。只辽东的文武官员,就去职了几十人,太上皇借此大开杀戒,从此勋贵衰落,再也不复当年的威势。任高是辽东世官,如何会不晓得贾府的称号。只不过这么多年来没有听到贾府的信息,乍然得知有点不知道如何应对。这真的是要命的山芋啊。贾府到底是何意?想要卷土重来吗?不管他们是怎么想的,自己不沾不惹,绝对不要惹祸上身,瞅了眼韩彬。这同僚胆子真大。任高立马岔开了话题,不再提这件事,仿佛刚才问的人并不是他,提起一个月后的操备之事。韩彬也懂事的转移话题,和指挥使谈了卫所里的公事,坐了片刻后起身告辞。任高送到厅外,让长子送出去。韩彬从指挥使家中出来,没有去其余地方,直接回到家里,没有打扰儿子读书,默默的回到书房。打开一封书信,是辽东都司户科司务陈策写给他的。看着信的内容,韩彬久久无言。……唐清安整理了行李,牵出百户所的骡子,驾辕套上大车,车上装有一些干货,刘承敏在一旁相送。“二弟,所里的事情就都交给你了,我这一番出去,估计至少小半个月才能回,我不在的时候,你的脾气可要收敛些。”唐清安不放心的交代。“你的事要紧,放心吧,我有分寸。”大哥要去司里拜访同知,然后去他舅舅家拜年,年前就说好的事情。人活着就离不开人情世故,为官更是如此。自己现在能在东海堡站稳脚跟,跟自己的才华无关,跟这些人情有关。再者别人帮了自己的忙,知恩图报也是做人的底线,自己想要成大事,更要懂得感恩,更何况对方还是自己的亲舅舅。“你一路上要照顾好百户,也要把自己照顾好,这番百户带你出门,你可要多听多看。”刘承敏回头对已经十五岁的李如靖教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