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达祖长叹一声,感叹时不待我。谢友成闻言,却笑了起来,他这番见节度使,一则两人没有同属关系,他是文官,李达祖是武官。二则因为是私事,所以不怎么拘束。“我却认为经略大人的想法才是稳妥,节度只看到将军胜敌,却未想到将军的便利。”李达祖没有因为谢友成的反对意见而气恼,反而耐着性子听起解释原委。“天时,地利,人和,将军有金复二州之胜,此三样全占,当得此胜。蛮族重心在河东,不在辽南,此乃天时,将军靠船进海,就是入无人之境,此乃地利。各地降将心向朝廷,蛮族在辽南力有未逮,还没有机会调遣各将,只能任用降将,此乃人和。节度想要过河反击蛮族,却天时,地利,人和一样不占,如何能得胜呢?”“我有为何三样皆不占?”“先前说过,蛮族在河东布有大军,持海而守,占据了天时地利,而蛮族连番大胜,在辽沉又获得了无数的物资,兵甲俱旺。反观我方军士,兵甲皆无,马粮欠缺,人人恐蛮,乃是没有人和,强行带军过河,和那沉阳出城浪战的两位总兵有什么区别呢。”李达祖是勋贵出身,任职辽东节度使好些年,北镇军中都是家门故将,从来没有人敢直面否决他。反而谢友成如今的言论,却是让他心有所明,对自己原来一意要反攻蛮族的想法,有了些许改观。“谢佥事的确大才,难怪唐将军信任你。”“我之才干,比起将军之才,有云泥之别,我之才干流于表形,而将军之才干,犹如羚羊挂角天马行空,非人可测。”听到对方的话,李达祖并没有不信,只是内心升起好奇。人人恐惧蛮族,畏惧其兵锋之强悍,寻不出应对之策,而那唐将军却准确的预料到蛮族的弱点。几百人出海,搅动的蛮族腹内天翻地覆,无法克制,形势竟然倒转了过来。现在人人皆知蛮族畏海,可是事后诸葛亮谁不会当。又有守金州之功,打退蛮族进攻,不光有野战之胜,夺城之胜,还有守城之胜。细数下来,皆是蛮族崛起以来,大周各方面的首胜。战场上最做不得假,谁强谁弱自有结果而定。李达祖终于透露了口风。谢友成闻言变色,不可置信的看向李达祖,此人竟然……好大的胆子,好深的心机。……史宗颜快马归京,把史鼐的书信送去各府,其中见了贾珍,贾珍则再次入山。<.贾敬看完史鼐的书信,紧闭双眼沉思一阵,随后目露精光,炯炯有神的看向贾珍。“贾府未来,可依靠此子之能,立于不败之地。”贾珍大惊。“父亲何出此言?”贾敬理也不理贾珍,失去了往日的沉着,来回踱步沉思,思考着此子向史鼐的谏言。蛮族不可制,乃人之难,民寇亦不可制,乃天之难。人之难可靠人来改变,而天之难则非人力可改。寥寥数语,就让贾敬醒悟了。自己漏算了天时。自己自付才能一辈子,同辈中瞧不起诸人,谁晓得临了临了,却被一年轻人比下了。又难过又欣慰,又不服又惊佩。最后想到自己困守山庙几十年,不见乡野不识民情也非自己之罪,想到此处才豁然开朗。如果不是此子惊醒了自己,如果还是把力量都投入到内地,最后却无功反罪,岂不是坏了自己的保全之计。幸然啊。“父亲的意思是,此子真有可能成为治下百万人口的节度吗?如果真是这样,儿子认为反而成为祸事。朝廷岂能容忍这般节度的存在,最后必定有牢狱之灾。”贾敬还在咀嚼着唐清安的言论,越是思虑越是有所得,就像书生获得一本好书,农夫获得良种,武夫获得精甲一般喜悦。民寇不可制,朝廷只能依靠谁?武夫当国啊。如果真发展到那个地步,以贾府各家的力量,例如金陵之富,粤海之精,加上辽东之兵。这才是真正的不败之基啊。贾敬突然期盼着这天尽快的到来,他在这山庙中,已然受够了,看到了脱困的机遇。原来心中早已死灰一般的意志,突然又活了过来,整个人竟然精神焕发起来。“让金陵甄家上奏,供应送粮给他,他不是要红夷大炮吗,派人帮他去澳门找红夷采购。”说完,贾敬想到了王子腾,此人不容易说服,自己都费心写一番信,又急匆匆的内室。贾珍一头雾水,只是看到忙碌的父亲,突然像回到了以前。那时候的父亲可不像现在,比年轻人都要充满干劲,显得精力十足,今日却是如此,真是令他百感交集。最后,贾珍仍然不懂,满脸的疑问回去了贾府。贾敬并没有向他解释,这件事一点风头也不能透,信筏也被他当场烧毁。那史鼐肯定也是想到了这点,用蜡密封的严谨,由他的长子亲自带回了京。这件事现在就烂在他们几个人的心里吧。贾珍回了宁国府,先拍了媳妇去那边问安,随后才过来见贾母,贾母得知他刚从山庙回来,就知道有大事告知。“父亲说,所有关于唐清安的事,都要落在一等,三小姐要看顾好,那秦业的女儿,也要看顾好。府里各色用度皆不可短缺她们,不允许有人咀嚼她们的婚事,如有下人冒犯,一律打死。那秦业的女儿,和府里没有关系,如今不但要给她和小姐们一样的用度,总之要让对方心里感激贾府。父亲最后说……”贾珍犹豫了。贾母诧异的看向贾珍,贾珍见状,最后不还意思的透露完。“父亲说,他知道自己的话不像以前那番有用,如果此事有违,就请出祖牌,打杀违令者。”贾母露出不可置信的目光,满头银发都颤动了。当年的确有一次贾府请出祖牌,打死了一个贾府爷们,那时候她丈夫已经过世,被吓的不轻。当时动手的人,正是贾敬。“你父亲……为何如此慎重?”贾珍摇摇头。“我父亲没有告诉我。”竟然连亲儿子也瞒,贾母内心有些慌了,想到了那些年的事,当年她跟着贾敬受了不少的惊恐。虽然这些年逐渐消停了些,风波也早已平息,但是那缮国公府的结局,仍令她恐惧不已。只是她在府里,人人喊她老祖宗,却始终是妇道人家,如何管的了爷们的事,只能按下心思。却说那宝玉,因为贾珍媳妇请王熙凤去那处玩,得知后也要跟着去玩,于是王熙凤带上了贾宝玉。姐儿两坐着车,一时进入宁府。早有贾珍之妻尤氏,引了多少姬妾、丫嬛、媳妇等接出仪门。那尤氏一见了凤姐,必先笑嘲一阵,一手携了宝玉,入上房来归坐。姬妾献茶毕,凤姐因说:“你们请我来作什么?有什么东西来孝敬就献上来,我还有事呢。”尤氏未及答话,地下几个姬妾先就笑说:“二奶奶今儿不来就罢,既来了就依不得二奶奶了。”众人正说着,只见贾蓉进来请安。宝玉因问:“大哥哥今日不在家?贾蓉笑着回复:“出城请老太爷安去了。”这些人吃玩了一番,王熙凤见了天色,才问了她们的车可齐备了,地下众人都应道:“伺候齐了。”凤姐亦起身告辞,和宝玉携手同行。尤氏等送至大厅,只见灯烛辉煌,众小厮都在丹墀侍立。贾蓉送凤姐的车出去,车入了荣国府,贾宝玉到了贾母处,竟然发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美童子。清眉秀目,粉面朱唇,身材俊俏,怯怯羞羞,有女儿之态,看的贾宝玉都痴了。天下竟有这等人物,如今看来,我竟成了泥猪癞狗了。“你哪家的子弟?叫什么姓什么?”秦可卿正和贾母回话,家中小弟十分想她,因此独自来贾府要见姐姐。秦可卿笑着向贾母告罪,贾母笑呵呵的,只说更喜热闹。却不想贾宝玉突然回来了。“我弟弟生的腼腆,没见过大阵仗儿,如果有冒犯之处,宝二爷千万别生气。”宝玉这才醒悟,原来是此人的弟弟。原先回来发现自己被搬到了贾母处,跟来闹着要搬回去,再见到秦可卿后就呆住了。不但不闹反而极为乖巧,如果不是贾母阻拦,每日都要去那边嘘寒问暖。秦可卿也没多想,不过八九岁的孩童,和她弟弟一般大。如今又得见了秦钟,知道其来历,心里竟然恍忽起来。可恨我为什么生在这侯门公府之家,若也生在寒儒薄宦之家,早得与他交结,也不枉生了一世。我虽如此比他尊贵,可知绫锦纱罗,也不过裹了我这根死木;美酒羊羔,也只不过填了我这粪窟泥沟。‘富贵’二字,不料遭我涂毒了!秦钟因为姐姐的事,一直埋怨贾府轻视了姐姐,内心多有气愤,所以见到宝玉,虽然感觉对方形容出众,举止不浮,却也没有好心情,只冷着脸不理。宝玉上前,竟然拉起秦钟,说道:“我们两个在里间小炕去坐,让人送上果子,何不好好畅谈一番。”秦钟本就觉得贾府轻浮姐姐,如今正经的主子对自己也是如此,内心更为愤怒,一把甩开宝玉的手。宝玉愣住了。周围的婆媳丫鬟吓得惊慌失措,连秦可卿也知道宝玉是多么受贾母的喜爱,吓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正要为弟弟求情,却听到贾母说道,“宝玉不得胡闹,你们带宝玉去别处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