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的辽东,陕西,云贵,两广......都不太平。而这些年,国内大兴土木,修建皇陵,修建道观,修建宫殿……等。所以当太上皇突然说应以国事为重的时候,那就绝对不是因为国事,这其中一定会有深意,老臣都懂。陈德言从荣国府出来,身后跟了个小尾巴,然后在宁国府,等到贾蓉出来,一起去了玄真观。贾蓉去年也已娶亲,一个普通胡姓官宦人家的女儿,听说极为守礼。不管是侍奉长辈,还是对待下人,都令人称赞不已,连荣国府老太太都夸赞过。当时,陈德言代大哥送上了一份大礼,自己也送了一份厚礼。贾蓉知道陈德言不同常人,是唐清安极为看重的结拜三弟,为唐清安在京中奔走。而唐清安又是贾府出去的人,两者相互依存,实为一体,因此两人一路说笑,感情极好。到了玄真观,贾蓉恭恭敬敬的伺候大老爷用饭,陈德言也笑着在一旁打下手。贾敬最近胃口不错,比前些年的饭量大了不少,整个人也精神了些。“你大哥怎么想到在朝鲜插手许多事的?”贾敬惊叹道。唐清安没有隐瞒,写给贾敬的信中,把他在朝鲜的事都如实告知了贾敬。虽然两人至今没有见过面,却神交已久,唐清安早就晓得此人不简单,因此一向重视。贾府的贾珍,贾政,贾赦都是庸人,能力一般,无法应对复杂的形势,是靠不住的。唯有此人,才是定海神针。贾敬原来只看到此子有才,可以纳入贾府手中,却没想到此子如此大才。朝鲜虽然是大周的藩国,却也是几千里之长的国家。这般轻易的在朝鲜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犹如闲庭散步,信手拈来实在令人有些……咋舌。准确的判断出局势,立马发现可趁之机,见缝插针。贾敬自问换做自己也做不到。因为这不是人能办到的。陈德言作为唐清安的义弟,听到长辈的盛赞,理应帮大哥客气一番,可是他不想。大哥在朝鲜的手段,同样令他无言可以形容。两人都以为朝鲜政变,是因为唐清安寻机,悄然无声的落子,例如应承朝鲜那些有心人士。以此为契机,撬开了朝鲜政变的开端,而又顺应形势,揣摩透朝鲜国主的人心,玩弄人心获得各种好处。犹如渔翁一般,等着鱼儿上钩。这手段太过浑然天成,无懈可击,没有一丝的人为迹象。除了惊叹还是惊叹。可惜唐清安不在这里,不然面对这一老一小满脸震惊的神色,他会有些受之有愧的。反而是贾蓉面色最为正常,只觉得唐清安办的顺熘,却想不出自己的父亲为何这般表现。贾敬内心感慨。他年轻的时候,满心的傲气,一门心思的建功立业,哪里顾得上家里。等后来一切烟消云散,才想要开枝散叶,却有心无力,只得了一个丫头。可惜年龄又太小了,贾府最小的小姐。“北镇的李达祖,锦州的史鼐,日日向朝廷催兵催粮,你大哥可是真敢啊,竟然自己散兵。”听到祖父的话,贾蓉恍然,以为自己跟上了他们的思路,颇赞同祖父的言论,看向陈德言忍不住说道。“唐兄的确不该如此的,哪怕再困难,有咱们在京城为他周转,何至于此。”陈德言应付的笑道。“蓉哥儿说得对,不过我大哥此举,也有他的苦衷吧。”两人都没有为贾蓉解惑。陈德言是不想得罪贾蓉,而作为贾蓉祖父的贾敬,虽然明知道自己的长孙短视,却也没有教他。贾敬此人,不会拔苗助长,只会顺势点化,因才用人。例如千里马,百里马。千里马只需做千里马的事,贾敬不会用千里马做百里马的事,更不会强迫百里马做千里马的事。自己的长孙,适合在京城里和高门贵第之间交往应酬,不适合谈大事,更不适合去金州。《修罗武神》强迫的让他学更深的层次,反而会让他困顿,变得更傻,更手足无措。让他做一般的交际,才能让他如鱼得水,而且还不能要求太高,否则又会让他困顿不前。“你大哥这一举动很好,比千言万语都能要强百倍。”贾敬笑道。“大哥说都是心向朝廷的臣工的功劳,虽然这些人都暂时屈居蛮族,实则为朝廷效力,立了不少大功。虽然大哥有所预测,但如果没有这些人的肯定,大哥也是不敢裁军的。”陈德言向贾蓉露出一个笑容,又回头向贾敬解释道。贾蓉也习惯了。他喜欢来祖父这里,在祖父这里,他才觉得自己其实也不错,只有面对父亲的时候,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越是如此,他父亲越是责骂他,他父亲越责骂他,他越是不知所措,觉得自己做什么都是错的。“前番辽东都司对蛮族不清,而蛮族通过马市,把辽左打探的一清二楚,因此可以寻到可趁之机,接连大败朝廷军队,辽左当此大败也不足为奇。如今蛮族占领了辽左,你大哥却对蛮族的动作一清二楚,也当有大胜。我现在不担忧你大哥在辽东的形势了,迟早是他的功绩,只不过你大哥真的决定要如此做吗?”陈德言知道贾敬问的是人参的事。这件事看起来是要对付山西的那些商贾,其实真正要面对的,是他们背后的权贵。“未来几年,是辽东各方蓄力之时,谁积蓄最多,谁就占了先机,蛮族虽然不事生产,却有几百万陷入敌手的辽民可以搜刮。不顾几百万辽民的死活,搜刮出来的物资足够蛮族缓过气来。而有这份底气,蛮族则可以通过以战养战的方法,逐步的站稳脚跟,越发的不可制。”“以战养战。”贾敬重复念到一番,随后笑了起来,“你大哥说的?”陈德言点点头。“金州镇江目前有七十万民,但是没有积蓄,田亩也不足,养活这七十万人都不容易。如今天气反常,田亩所产比往年较低,两相对比起来,反而是蛮族最容易先缓过气来。蛮族能以战养战,我大哥却不能,反而还要养活更多的辽民。因此我大哥不管是去朝鲜,还是要对付山西的那些商贾,前者是为了加快自身的发展,后者是为了延缓蛮族的发展。如此三年后,金州才有可胜之机。”唐清安对贾敬是没有隐瞒的。完全没有隐瞒。战争是政治的延续。历史上多少战无不胜的将军,最后都败在了自己的后方。岳飞,戚继光……毛文龙。所以唐清安看到很清楚,他的根基绝对不只是靠着金州就能随心所欲的。起码目前不是。相对于现阶段来说,对比贾府需要他们这些地方的实力派,他更需要朝廷里,贾府关系的支持。戚继光在朝廷上有张居正的支持,靠着他的军事才能,才在北方把自己的能力发挥了出来。当张居正倒台,他也受到了清算,最后落寞的病逝家乡。岳飞就更不用提了。“我修道多年,好多事也看不清了,那些山西商人背后到底是那几家,我也不知。”“我会去打探一二。”陈德言笑道。贾敬沉吟了片刻。“这件事先不要外传,等你把他们背后的关系打听清楚,如果是和府里有关系的门第,先上门劝说拉拢过来,这几分的情面还是有的,不过是些阿堵物罢了等剩下顽固不冥之辈,才好应对一二。”“山主老成之言,晚辈受教。”几人在室内商谈,门外,一名少年和一名道童赌气吵开了,声音传了进来,惊动了他们。“那是谁?”贾敬问道。“是荣国府的贾环,政老爷的庶子。”“他怎么来了?”陈德言笑着解释,他在荣国府拜见了政老爷,碰到了这孩子,缠着要跟他出去玩,就带了出来。“我大哥说山主有识人之眼,何不去看看?”“也好。”荣宁二府,两门世袭门第,当是一家。贾环急了,正想主意要报复眼前童子的时候,道门开了,里面的贾敬,贾蓉,陈德言走了出来。“这人好生无礼,竟然说我们贾家人蠢笨。”贾环抢先告状。“我哪里这么说的,你瞎说。”那道童急了,他们两人本来还在玩,后来因为争执庙里瓦到底是衔接而成,还是直接铸成的起了纷争。贾环骂他傻牛鼻子,他生气了,说贾环分不清物件。陈德言盯着贾环,贾环才不服气的闭了嘴,那道童见到山主也出来了,一脸的委屈。贾敬良久才点了点头。“你们去别处玩,莫要在吵架,否则下回不带你出来玩了。”难得有人愿意带他玩,贾环收起了心思,那道童又哪里敢再放肆,两人离开前,贾环竟然还主动牵他。“此子四分的狠厉,三分的果决,两分的才,欠缺一分的运道。”“哈哈哈”听到贾敬的话,陈德言忍不住笑了。“山主不愧是我大哥最佩服的人,我大哥原来评价府里的公子,也是这么说的。”“你大哥怎么评价我的?”贾蓉忍不住问道。“蓉哥是顶梁之才。”陈德言毫不犹豫的说道。“哈……过誉了,过誉了。”贾蓉晓得合不拢嘴,马上开始自谦起来。贾敬懒得理这满嘴谎话的商贾学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