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和》章节(2 / 2)

天下无间 雕栏玉砌 17892 字 2019-09-19

岑子吟扭过头道,“今年是哪年呀?”

七舅公道,“开元二年,问这个做什么?”

岑子吟又问道,“那个文大叔人怎么样?”

“怎么?”七舅公皱眉,“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

岑子吟笑道,“若是好人,下次来我好言好语劝他走,若是坏人,我帮娘拿扫帚呀。”

七舅公哑然失笑,“那人虽不是什么好人,你可得拦着你娘些,她脾气一上来便见什么砸什么,你今日没瞧见福伯的苦脸么?关中闹了饥荒,粮价涨了不少,你家酿酒用的可都是粮食,本就赚不了几个了,再这么下去可要饿肚子!”

说着又揉揉岑子吟的头发,“摔了一跤倒是摔开窍了?”

岑子吟闻言连忙退后一步佯怒道,“我已经是大人了,就算你是我七舅公,也不可以再揉我的头发!”

七舅公哈哈大笑,一身肥肉抖动,引得路人纷纷瞩目,岑子吟则是松了一口气,天知道以前的三娘是啥模样呀!

起了心思要谨慎,逛街也无甚趣味,七舅公见她没了兴致,便送了她家去。

刚到酒馆门口,就看见自家门口围了一大群人,岑子吟扶额,寡妇门前果然是非多呀……

第四章寡妇门前是非多(中)

拨开人群,就瞧见几个衣服都没穿端正的大汉在门口站着,地上还躺着个干瘦的老头子,一直在呻吟,却是不知道伤到哪儿了,旁边的人议论纷纷,岑子吟从议论声中听了个大概,不过就是这老头到酒馆来喝酒,说是这酒掺了水,不肯给钱,在门口大声嚷嚷着不准客人进来,闹腾的好容易恢复经营的酒馆一下子又没了人影。

今儿个方大娘正在火头上,拿着扫帚就要赶人,刚碰到这老头,这老头就赖在地上不肯起来,不知道从哪儿蹦出来几个大汉说是他儿子,要让方大娘赔钱,否则就要拆了酒馆。

那几个大汉满脸横肉,一看就知道不是善茬,衣服穿的歪歪斜斜的,头发也是乱糟糟的,看起来就像是街头的混子,方大娘站在一边,手捂着肿了的半边脸,双目含泪,愤怒的几乎要将眼前的几个人都给烧了,奈何却是拳脚斗不过,那几个人骂骂咧咧的话让周围稍年轻些的女子都不好意思的别开了脸。

旁边还倒了好几个店里的伙计,看样子也伤的不轻,岑子吟抿抿嘴,暗暗的将那几个人的模样记了下来。

方宇末用胖乎乎的手拨开人群,回过头轻轻的在岑子吟肩头拍了拍道,“三娘,你就在这儿等着。”

岑子吟点点头,躲在人群后,理智的知道自己手无缚鸡之力。

方宇末笑呵呵的走过去,“大娘,发生什么事了?”

那几个男人相互瞧了一眼,其中一个脑门有些秃的汉字偏着头走过来,“你是谁?”

方宇末拱拱手道,“在下是方大娘的七伯,不知诸位围在我这侄女儿酒馆门口有何事?”

那男人闻言伸出手道,“得,来了个能讲理的了!她打坏了我爹的一条腿,赔钱吧!否则老子就拆了这个酒馆!”

方宇末呵呵笑了两声,“要多少钱?”

“打坏了我爹不说,还耽误了我们哥儿几个的生意,咱们也不讹你,三十缗(缗,唐朝铜钱的计量单位,等于贯,一千钱。)好了。”

人群中传出一阵抽气声,岑子吟虽然不知道这三十缗到底有多少,就姑且当做三十万听了。

方宇末愣了愣,方大娘已是骂了出来,“你直接剁了老娘得了!三十缗还不是讹人是什么?老娘这个酒馆也未必值得那么多!”

旁边一个汉字又要冲方大娘动手,方宇末连忙喝道,“大娘,住嘴!”又冷笑道,“若是伤了我家大娘,咱们这笔账可就没那么好算了!”

那秃顶男子嘿嘿笑了两声,“行,咱们就不动手,你到底给还是不给?不给咱们今儿个就不走了,若是我爹在这儿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们就等着吃官司吧!”

说着无赖的坐到地上,另外一个脸上有块胎记的汉字道,“大哥,跟他们废话那么多干嘛?咱们就拆了这酒馆搜了值钱的物件,给咱们爹治病去!”

方宇末道,“三十缗实在是难以接受,不如这样,你们先送这位老伯去治病,我随你们同去,看看大夫怎么说,咱们再商议如何结果?”

方宇末话声刚落,就听见几个大汉道,“不行不行,离了你们的门,你们不认账怎么办?这女人好生泼辣,挠了老子一把,瞧瞧我脖子上!快赔钱!”

那个脸上有胎记的男子更是冲上前来一把拽起方宇末的衣领,奈何方宇末的身体实在太胖,撕拉一声就把衣服扯裂了,那男子只得恶狠狠的道,“你休要拖延时间,信不信俺打杀了你!要俺爹有个三长两短,俺就陪你同归于尽!”

这几个人摆明了就是故意来找事的,再瞧下去也没办法,周围围观的人也不会插手帮忙,说不定这几个人本就是这儿的地痞,岑子吟想了想,向后门绕去。

总要想法子散了这些人才是。

敲了半天的门,才有个丫头出来开门,正是侍候过她的丫头喜儿,三娘虽然算的是个小姐,房中还是没有丫头的,家中的下人都是要在其他地方帮忙,就像喜儿除了要照顾三娘的起居,还要去厨房帮忙。

家中帮佣的男子都到外面去了,院子里就剩下几个女人,喜儿听见岑子吟的叫声又在门缝里偷窥了半晌才开的门,一开门便把岑子吟拉了进去,啪一声关上门。

岑子吟瞧见喜儿一脸的紧张便知道她已是知道外面的情况了,低声问道,“家里就没男丁了吗?”

喜儿道,“作坊这会儿停了,顺子他们都家去了,就余下几个跑堂的,这会儿在外面躺着呢,三娘,你不是跟七舅公出去了吗?”

岑子吟闻言摆摆手,“七舅公在外面跟他们说话呢,摆明是来闹事的,实在不行,咱们报官府吧?”

喜儿跺脚道,“不行!三娘忘了夫人跟那官府的林捕头有点间隙,去了还不是羊入虎口,七舅公在就好,至少有个能说话的男人。”

怕就怕七舅公也扛不住,岑子吟心道,那位也就是吨位大点儿而已,走两步路都是气喘吁吁的,唯一的好处怕就是抗得住揍,只要不动刀子,基本上那身肉就能让拳头泥牛入海。

听说七舅公来了,喜儿和一边站着的张嫂胆子也大了许多,便要想去前面瞧上一瞧,刚迈步,就听见前面稀里哗啦的声音,那帮人终究是耐不住开始砸店子了,迈出去的步子又收了回来,望着岑子吟三人干瞪眼。

岑子吟一跺脚,“不行,总要想个办法才是!”

张嫂道,“现在能动的男人都在外面了,家里就咱们几个,还能怎么样?要是七舅公也没法子,咱们去了也不顶用呀!”

喜儿也是急了,眼圈一红,就要掉眼泪水儿,岑子吟也是急的不行,奈何自己什么都不会,难道要去拿把菜刀出去装泼妇?偏生这个时候大郎和二郎也不见人影。

三个人相对无言,唯有泪千行,岑子吟想道,突然觉得自己很讽刺的在这个时候还有幽默感,要是外面是自己的亲生老娘,即便是挨揍,她也会冲出去吧?

外面噼噼啪啪的声音更甚,好在方才那一拨闹腾就折损了不少东西,值钱的物件都让福伯给搬进来了,不过,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若是人冲了进来,这屋子里的东西可经不住砸。

即便不能像对自己亲生母亲那般,也不能让这具身体的母亲受了委屈!岑子吟抿抿嘴,突然看见张嫂腰间露出的一截火折子,记起了这两天她东瞧瞧西看看的时候曾去厨房玩火,才认得这是火折子,张嫂当时根本不要她玩,道是前两年起了场火灾,烧掉了足足一千多户人家。

此刻瞧见这个不由得眼睛一亮,低声问道,“张嫂,家里的柴火还多不多?”

张嫂道,“昨儿个我刚买了些,三娘问这作啥?”

岑子吟道,“你们去都搬到这院子里来,别问了为什么了,快点!”说着率先向厨房冲去,将那柴火抱了满满一抱,跑到院子里找了个空旷的地方,放了下来开始生火。

喜儿机灵,一瞧便知道岑子吟打算做什么,张嫂则是急切的道,“我的三娘呀,你这是要干啥?外面的祖宗还没去呢,你难道想一把火烧了这房子不成?”

岑子吟点了几下都点不燃,这火折子生火可不是没做惯的人做得来的,将火折子扔给张嫂道,“就是要生火,最好还要有浓烟,烟一起来,咱们就到门口叫走水了!”

说着向水缸走去,这干柴想要起浓烟可不是易事,张嫂也不知道行不行,见岑子吟打了桶水过来,道是有水在旁边即便有什么事儿也来得及,三两下把火升起来,岑子吟则就着喜儿抱来的木柴往水里浸,将一堆柴火都给泡了水,扔到火堆里,浓烟渐渐的弥漫了这个院子。

岑子吟捂着嘴一边咳嗽一边向前方跑去,大声叫道,“走水了!走水了!快来人救火啊~”

张嫂和喜儿也一同大声叫道,不过片刻功夫,就听见隔壁也传来了呼声,等岑子吟跑到前门的时候,一头撞在一个人软软的胸口,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数双脚从岑子吟身边踏过,冲进院子。

“三娘,你没事吧?”

岑子吟道,“咳……咳……七舅公,您老就不能走慢点吗?我的鼻子……”

一只手像拎小鸡一样将岑子吟拎起来,“哪儿起火了?”

岑子吟一起身就向外面瞧,白茫茫的烟雾之中,哪儿还有半个人影,包括那个倒在地上装死的老头子也不见了。

倒是岑家受伤的家丁跑的快,一个个挽着袖子冲进来,方大娘更是已经冲到了水缸旁边,一手拎着水桶满园张望,“哪儿走水了?是不是厨房?”

岑子吟捂着鼻子咳嗽道,“娘,哪儿都没走水,是我放的火。”

喜儿和张嫂在一边问道,“人呢?走了吗?都跑光了吗?没事没事,夫人,就是烟多了点儿而已,没走水呢,还是三娘聪明想到这个法子。”

方大娘闻言神情一松,手上的水桶掉到地上,将一双脚上的绣花鞋溅的通透。

七舅公捏了一把岑子吟的鼻子,宠溺的笑道,“你这孩子就是古灵精怪的。”

岑子吟这时候才后知后觉的惊出一身冷汗,还好还好,要是平日里三娘是个笨蛋,那她乐子就大了。

将前面的小酒馆关上,又是一通忙乱的收拾,请了大夫来给几个伙计治伤,好歹消停了下来,岑子吟望着嚷嚷着不小心把柴火全部打湿了要去买些柴火的张嫂,心中感慨万千,这个家,还不是一点半点的热闹呀,之前三天的清净,原来都只是为了给她几天适应时间而已。

晚饭留了七舅公在这儿吃,喜儿则是出去寻大郎与二郎回来,岑子吟回到自己的房间换衣服,换了衣服以后便坐在梳妆台前开始认真的思索未来该怎么办?

方大娘与大郎二郎之间的心结还好办,岑家还有几个算计着这个小酒馆的兄弟,这还不算,最纠结的是,酒馆本来就是是非之地,还有一个性格火爆的老娘坐镇,加上本身姿色不俗,徐娘半老依旧有追求者,听七舅公的意思,那位追求者还不能算个好人,无形中惹上麻烦的指数呈现几何数量级上升的趋势。

就这么一团乱麻的状态,岑子吟想要搞清楚如今的状况的难度又加大的几分,唯一的好处,恐怕就是众人都太忙了,没时间来发现她的异常吧?

第五章寡妇门前是非多(下)

岑子吟自认为是个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人,特别是瞧见了方大娘这样跟自家老娘一样好强的女人,白吃了别人这么多天的饭,日后还要让人照应,自然要想办法还上恩情,不管别人心中怎么做想,岑子吟自问做人做事该先过了自家良心这一关。

听见外面又有些吵嚷,岑子吟从房间里走出去,发现是方大娘在训刚回家的大郎和二郎,失了进客厅的冲动,又听见前门又人敲门,福伯在应声,岑子吟走了过去躲在帘子后面偷窥。

来人是两个官差,是来查问失火一事的,福伯打躬作揖的赔笑,解释了半晌,道是三娘做饭,不小心引燃了柴堆,到底没有引起火灾,又与了那些官差些酒水钱,才把人打发走。

关上门,福伯便从柜台后拿出一个账本,满脸忧虑的叹息了一声在上面记上一笔。

“福伯!你怎么了?”岑子吟掀开帘子眨巴着眼睛问道。

福伯见到岑子吟便换了笑脸,“三娘怎么出来了?没什么事儿,你进去吧,等下该吃饭了,我算完这些账就进来。”

岑子吟道,“是没钱了吧?”

福伯愣了愣,眼前这个三娘倒是像从未见过一般,往日家中这三个孩子从来不问油盐酱醋的。

随即欣慰的笑了笑道,“三娘懂事了。没事,这些事儿你们小孩子不要操心了,有夫人和福伯在呢!”

岑子吟正要反驳,就听见后面喜儿在院子里叫她吃饭,皱皱鼻子道,“福伯,我不小了,我娘十岁的时候怕是什么都会了吧?您老也先去吃饭,吃完晚饭我来找你呀,你给我说说我爹娘的事儿好不?”

说完扭头答应喜儿,听见这边福伯应了一声,这才笑嘻嘻的跑去吃饭。

一顿晚饭就在方大娘的念叨声中进行,主旨在于大郎和二郎不准再出门去惹事,以及要好好念书,岑子吟抿着嘴听着,见大郎和二郎脸上都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心中免不了对这两人有些不满,都道家贫出孝子,这两人明显都被宠的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想必之前的三娘也是如此吧?

“三娘,你也去念书!女儿家虽然终究要嫁人,能识字到底多几分能耐,若是能做个女官更好,你娘我就是不识字,否则没准也能像上官大人那般能耐。到时候看还有谁敢欺负上门来!”方大娘愤愤的道,显然余怒未消。

上官大人?岑子吟半晌才反应过来是上官婉儿,想不到这方大娘竟然有这样的志气,岑子吟吸吸鼻子,嗯了一声,心里却是在嘀咕,上官婉儿的下场……

方大娘闻言奇怪的看了岑子吟一眼,连带着的大郎二郎也是满脸的古怪,七舅公愣了愣,随即笑道,“三娘是真懂事了。”

岑子吟知道又出了漏子,只是低头吃饭,不敢再说话,吃完饭把碗筷一推,便溜了出去。

找到厨房的张嫂问了福伯的去向,岑子吟向账房走去,账房就在小院子的一角,岑子吟一头钻进去就瞧见福伯愁眉苦脸的拨弄着几串铜钱,面前摆着两个账本,旁边是一个砚台,上架着一只墨迹欲干的毛笔。

中国的文字在汉末就已经定型,繁体字看起来复杂了些,看习惯简体字的岑子吟到底能连蒙带猜的瞧出写的是啥,其中一个账本上写着酒坊需要的用度以及酒馆的盈利,另一个账本则是记录了家中的开销,上面写了方大娘今天打砸的赔偿,那几个数字比起之前的用度来说实在是有些吓人,差不多也就是酒坊需要采购原料的那个空挡。

岑子吟见状不由得皱了皱眉,自古一文钱难倒英雄好汉,看样子这个家也不过就是靠着酒坊的盈利勉强生存而已,基本上没什么积余,若是家中出了个什么大事,就连酒坊开工的原料钱竟也是凑不齐了。

岑子吟只能无奈叹息,她现在连周围的情况都搞不清,别说帮什么忙了。

福伯却是误会了岑子吟的意思,笑道,“不认识?”

岑子吟正想摇头,突然想到之前的三娘恐怕真不识字,只得嘿嘿的笑了两声,“认不认识我都知道是没钱了,对不对?”

福伯老迈的脸上皱纹笑得堆做一团,将手上那堆铜钱装到柜子里,又将账本收好锁了起来,倒了一壶茶坐到书桌前,“三娘想听些什么?”

岑子吟道,“福伯记得的,我不知道的,都想听。”

福伯笑了笑道,“那事情就多了,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岑子吟撅着嘴撒娇,“那你就挑重要的讲,好不?”

福伯点点头,喝了口茶润润嗓子,像是陷入了回忆之中。

方大娘说起来嫁给岑元思的时候年纪已经二十来岁了,这年代的女子都是十五六就出嫁,早些的甚至是十三四,二十多岁已经是老姑娘了。本是一朵花儿,人又能干,年轻的时候追求者就如同过江之鲫,奈何家中不宽裕,父母都是不顶事的,自己拉拔大了两个兄弟还帮衬了族中的一些人,这么着就把年纪给拖大了。

方大娘本就是个要强的人,在她那时候来求亲的人自然不是什么好货色,她一个也瞧不上,她娘就给她做主定了岑元思这门亲事,方大娘之所以同意,一是觉得岑远思虽然年纪大了些,当是懂得疼人的,过来虽然是后娘,到底家中也有几分薄产,在长安虽然不是多出挑的人家,放到其他的地方却也算得上大户了。

岑元思人品也是相当的不错,邻里间有口皆碑,父母族荫不算,自己也有一手酿酒的本事,管着个小酒坊,还有几个杂货铺子,家中也是有不少田产,于是就这么嫁过来了。

大郎和二郎两个没了娘,又听别人的闲话,自然不待见这个继母,岑家勉强算是书香传家,又有些钱,觉得方大娘当姑娘的时候就抛头露面,瞧不上她,言语间自然少不了挤兑,方大娘的性子受不得别人激,没能把妯娌关系处理好。

岑元思这边上面只余下了一个老母亲,下面则是还有两个兄弟两个妹妹,都是有些身份的人,受不得家中吵吵闹闹,便商量着分家,那老母亲偏心幺儿,便允了,岑元思便带着一家搬到了这小酒馆。

谁知道一搬过来岑元思就开始缠绵病榻,花光了家中的钱财,卖掉了田产,连两个杂货铺子也卖掉了,也没能治好岑元思的病,就这么去了。

岑家的人都道是方大娘是存了心思要某岑家的家产,来闹了好几次,要领大郎二郎回去,倒是大郎和二郎这些年瞧着方大娘在岑元思病床前侍候的无微不至,受了感动,将来人劝了回去。

不过,这些年岑家与方大娘之间的矛盾就没断过,岑家人倒是不再上门来寻方大娘,方大娘则是照旧将大郎二郎以及三娘送去族学读书,也不知道是谁在背后使坏,这一年来,大郎和二郎都寻思着要替这个后娘某个夫家,连三娘也参合了进去,方大娘只有有苦往肚子里咽,脾气也越发的坏了。

说完这些,福伯笑道,“人老了,话就是多,絮絮叨叨的,也亏得你现在竟然还能听的进去。其实呀,也不能怨老夫人他们多心,夫人生的漂亮,嫁给老爷的时候虽然年纪偏大了些,到底还是有人求亲的,老头子当年也是有些不肯相信,这些年跟在夫人身边看得多了,才知道原来真的日久才能见人心。”

岑子吟嗯了一声,问道,“那个方大叔……”

福伯皱眉道,“你别瞧他长的人模人样的,我听夫人说,当年这人就去求过亲,夫人一家上下都瞧不上他,没答应。老头子虽然老眼昏花,还看得出来到底谁是好人谁是坏人,这人骨子里就透着一股邪气。也没个正经营生,平日里勾勾搭搭的都是些不正经的女人,哪家的正经女人要是瞧得上他,那还真是瞎了眼了。”顿了顿道,“今天来闹事的这几个人,我怎么就琢磨着不那么简单呢?夫人的脾气街坊邻里都知道,平日里买酒的也都是这些人,从来没有过人上门来寻事的。”

岑子吟本不是问这个,听福伯这么说,也不好再问下去,笑道,“街头的无赖混混罢了,吃了这次亏,咱们这儿他们想必也不会再来了,我就是生气他们竟然打了我娘。”

福伯叹息道,“家里没个男人,到底是要吃些亏的,若是个正经的好人,没道理不让夫人改嫁,哎~没伤筋动骨就好。”

岑子吟抿抿嘴,心道自家的人断然没有让人打了还能白给的,只不过秋后算账罢了,如今唯一的麻烦就是不知道该上哪儿去寻这几个人的晦气。

从福伯房间里回来,已经到了掌灯时分,大郎和二郎的房间里亮着灯,还传出隐隐的读书声,岑子吟走到房门前去瞧了瞧,大郎读的很是专心,二郎却是一脸的倦意,想是对读书没什么兴趣。

轻轻的摇了摇头,岑子吟退回自己的房间,当年自己读书的时候不也是这样么?不感兴趣的东西总是要花十倍的时间才能记下来,看来二郎的兴趣倒是不在读书上,不过大郎却是好像很爱读书的,今天吃饭的时候为什么听见方大娘说的话会露出那样的神色呢?

突然想到今天似乎过的比平日里快上好几倍,岑子吟不由得一阵唏嘘,这家人的事儿虽然多,到底还算是一个温馨的小家,磕磕碰碰之间的繁琐让她竟然忘记了心中的哀思。<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