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市。
在步广里、永和里的骚乱刚刚开始的时候,金市这里还保持着一种平静的局势。即使当北宫也开始遭到叛乱的波及,金市这里仍然没有大的动作。
当然这里居住的老百姓早已被洛阳城里的这场动乱惊醒,一些胆小的紧闭门户,胆大则偷偷出来观望事态,更有一些亡命之徒趁着发生叛乱的时机出来趁火打劫。
在辛评居住的那座宅院里,辛评最后一次停留在后院的那片竹林中。此刻夜暗无光,站在幽静的竹林里,隐约可闻的是外面那不时传来的杀喊声。
左邻右舍都早已被惊动,灯火通明,人声嘈杂。然而令辛评觉得有意思的是隔壁那户王姓人家倒是显得格外安静。
当然,这种安静只是表现在表面上的。隔着一堵墙辛评可以感觉到对面宅院里悄然的骚动,就像黑夜里湍急的溪水不停的流动。
这才是乱局出现时应该有的表现。辛评心里不由得一阵赞赏。
那些搞得紧张慌乱灯火通明的人家只是在暴露自己的目标,像这种低调、安静、有序的行事才是应对乱局的正确方法。这个家族能有这样的表现,便说明已经具备了走向大家族的潜质。在这次乱局之后,或许就能再上一个台阶。
同样的,辛评想到若是此时举事能够成功,袁氏一族便会登上前所未有的顶峰,这其中,他们辛氏一族也会附骥在袁氏的羽翼之下成为真正的世家大族。
想到这,辛评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一直静静站立的弟弟辛毗。自从上次辛毗偷偷的去了一趟钓鱼台酒楼大醉而归,被自己狠狠的训斥了一顿后,辛毗一直表现的不错,也开始努力参与今晚行动的计划。自己的这个弟弟能力还是有的,只是年轻了些。他与自己一直都是被族人寄予振兴家族的厚望。
站在身后的辛毗此时似乎也在想着心事,抬头发现兄长看着自己,这才显出一种不自然的表情,勉强的笑了一下问道;“长兄有何吩咐?”
辛评摇头,笑着说道:“这几日你跟着筹划行动,也够辛苦的了。待得我等大事成功之后,你便可好好放松一下。你的岁数也不小了,上回和你提的那门亲事,倒也可以考虑一下了。”
兄长的殷殷关心让辛毗眼圈一红,脸上的表情纠结,用一种试探的口气问道:“兄长觉得此番计划必能成功?”
辛评没有注意到辛毗脸上的复杂表情,对于他的话也并没有觉得不妥。毕竟造反这种事情什么不能保证绝对成功的,辛毗有这样的担心却也可以理解。
自己的心中其实也是有一定的忧虑,只是身为决策者自然不可以将这种怀疑表现出来。不过就他看来袁隗所筹划的这系列计谋还是相当缜密、厉害的。尤其是他们的到来,袁隗及时更改了一小部分计划,形成了最后的那一记杀招,让辛评对于能否成功平增了很多的信心。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若说今晚必有十足把握并不可能,然富贵险中求,高祖斩白蛇起事的时候,难道就会想到自己必然会一统天下?”辛评相当自信的说道。
辛毗低下头,沉默不言。辛评看着他的样子以为他还在担心,口气便变得有些严厉的说道:“事到如今我等也没有其他的选择,我们辛氏一族若不趁此机会放手一搏,怎么会有兴旺的一天?佐治就不要再瞻前顾后了。”
听到兄长如此说,辛毗这才一改愁容,换上一副笑脸说道:“兄长说的是。袁太傅老练沉稳,此番行事筹划的更是天衣无缝,令人不得不深感佩服。我想此番必会马到成功的。”
辛评点头笑道:“那是自然,袁太傅对于此番行事准备的相当充分,我想此时袁太傅安排的那一步暗棋,已经开始发动了吧。”
辛评说完将目光投向了北宫的方向,虽然此时还没有看到,不过他可以想象的到在北宫的某一个宫殿里,堆满了木材和浇上了火油,很快便会燃起冲天的大火。
与此同时,在隔壁的王家的家主王逸看着原本聘来的西席亮出了真正的身份,惊骇的说不出话来。
这个王逸也算是经过大风浪的人。原本在洛阳城里的混乱刚开始,他将家中安排的井井有条,谁知道家中的西席突然找到他,出示了表明身份的腰牌。
腰牌上的统调社是什么衙门王逸不得而知,不过让他惊恐的是府中大部分新进来的仆役竟都是统调社的人。很快全府上下便被统调社的人控制住了,还好的是他们对自己和家人并没有什么恶意,除了一开始脾气暴躁的二儿子不甘受制,反抗了几下被迅速打倒之外,家人都没有受到太大的为难。毕竟来的不是强盗而是朝廷官差,自己没有犯法,也不太会将他们如何,王逸这才逐渐放下心来。
这时,已经吓懵了的在朝中当官的大儿子才反应过来。
“统调社?那可是天子的耳目爪牙啊。”
听到大儿子的话王逸的脑中嗡嗡回响,头仿佛一下大了很多。
天哪,这么一群人跑到我家来干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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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宫.永乐宫。
对于刘辩即位后的大汉宦官而言,他们的地位是真正的大不如前了。
嘉德殿事件对于宦官集团的影响可以说是相当惨烈的。过半数的宦官宫人在宫变中被乱军所杀,他们的首领十常侍也倒了台。然而即使如此惨烈的嘉德殿事件的冲击对于宦官来讲只不过是一阵剧痛的皮外伤,真正致命的是刘辩即位之后推出的一系列压制宦官与外戚两大政治集团的措施。
外戚和宦官这两个东汉时期的巨大政治集团在光熹时代终于走到了他们的末日,有光熹一朝,宦官与外戚在东汉时期轮流把持朝政的局面终于结束了。
刘辩对于宦官与外戚防范的是相当严格。唐皇后的父亲唐瑁现在为止还仅仅是一个内务府的副总管,屈居于魏翊之下。只是一个千石的中层官员,负责宫中杂事,与朝政一点也不沾边。
唐瑁几次入宫想要唐姬为他在刘辩面前求官,可是深知刘辩性格的唐姬却都断然拒绝。至于唐瑁的两个儿子,长子唐乾早就断了出仕的念头,弃儒从商,负责打理刘辩旗下的一些产业,对于此刘辩到给了他很大帮助,一时间做的也是风生水起,为刘辩和自己家族赚了不少钱。次子唐坤刚刚及冠,不过本身倒是颇有些想有一番作为的想法,不过即使这样也是老老实实的在家读书,准备靠自己的本事参加来年科举。
外戚是再也无法染指朝政,至于宦官,刘辩更没有客气,直接让他们做回了扫地看大门的老本行。或者加入了一个新兴的职位——作坊工人。
刘辩搬出北宫入住濯龙园之后,北宫里的大量闲置地方都被刘辩改成了作坊,这种令人侧目的事情虽然经卢植等大臣的强烈反对,不过刘辩以不忍扰民的理由坚持己见,将这些作坊办了起来,用以制造通过刘辩的创意而研制成功的各种生活生产用品。
那些在宫中裁撤下来的宦官黄门作为一批闲置的劳动力加入了这些作坊,成为了大汉帝国最早的一批工人阶级。只有一小部分宦官仍留在宫中,从事的也不过是侍候人的仆役工作。
刘辩取缔宦官干政的行为得到了卢植、蔡邕等人以及张俭等党人的大力支持。对于这些士大夫来说,宦官是他们天生的政治敌人。在他们眼中这帮宦官蛊惑君主,欺压大臣,贪赃弄权,心理**,全都是一群社会的渣渣。
现在朝堂上唯一还参与政事的宦官也只有魏翊一人,然而魏翊为人低调谦和,对待卢植、蔡邕等人更是恭顺有礼,最重要的是魏翊所管辖的宣导署在他们眼中并不是一个要害部门,无论是宣导署下面的印刷厂、知新社,或是军中的那些导师都只是用来为刘辩个人做宣传的,性质和鸿都门学差不多,同为天子的喉舌,所以对于魏翊这个仅存的宦官倒也不以为意了。不过谁也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唯一的一个硕果仅存的宦官在若干年后却达到了所有光熹时代的士大夫都没能达到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利巅峰。
此时的士大夫还是在为刘辩抑制宦官权利的措施拍手称赞,有些大臣甚至还认为刘辩过于桥枉过正了,荀彧就上书刘辩说不可将宦官尽除,应当留一些宦官在身边以保证**的贞洁。
刘辩纳闷一向正直的荀彧怎么会有如此龌龊的想法,自己的**并不庞大,也只有唐皇后一人。刘辩不好女色,对于女人他现在甚至有只娶唐皇后一人的想法,而唐皇后对自己的感情他还是放心的,所以**要那么多的宦官也没用。
当然,裁撤了大量的宦官的措施并不是让所有宦官欣然接受的,只是他们对此并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宦官能够成事说到底还是附庸于皇帝的信赖和支持,虽然有些宦官成功之后确实可以左右皇权,如秦末的赵高或现在的十常侍。不过现在朝廷的状况却是嘉德殿事件过后,作为宦官集团受到了严重的打击,作为首领的十常侍也遭到覆灭。旧的势力没有了,新的势力还没有出现,刘辩恰恰抓住了这样一个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