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 / 2)

高衙内新传 斩空 4592 字 2019-09-19

本来这些事算得上是别国内政,与大宋关系不大,然而这类从混战中产生出来的政权,内部通常都积聚了大量的不稳定能量,长期混战所培养出地精兵猛将,不习于犁锄而只懂得征战,除了对外扩张之外很难获得足够的生存资源。纵观历史上下,北方游牧民族的大举侵略,倭寇的产生,乃至中国历朝开国帝王的四出扩张,无不验证了这个道理。把这个道理放到如今的北地大乱中,即可证明女真一旦立国,统合北地各族之后,南侵就是必然的选择了。

经过了对各类情报的分析和相关战略推演之后,这个结论如今也已经成为了参议司上下地共识,当然是仅限于有资格接触这类机密情报之人,对于一般人来说,现在北方仍旧是那个“百年盟邦”辽国的天下,大宋北疆太平无事而已。

高强身为后世来人,又一手推动了大宋向着燕云攻略的战略上走去,对这一点自然更看的分明。他点头称是:“元则所言甚是,辽东各族分立,乃是出自契丹手笔,令各族各自攻战,而契丹握其兵柄,便可安居大位。只是如今到了咱们手上,这事却又难办,元则可有以教我?”民族问题向来难以调和,不要说是这个缺少沟通和交流,各族间连语言都不能相通地时代,即便是后世号称“地球村”的时候,不是照样有无数地偏见和执念,使得民族之间常生纷争?然而要处理辽东的局势,这民族问题又是不得不面对的头等大事,高强为此也是头痛已久。

陈规既然说及,便不是无的放矢,闻言遂道:“人情既殊,便当分别而治。吾观辽东各族,得地耕稼者居多,而游牧者次之,渔猎者较寡;若复以四族观之,则渤海、汉人多耕稼,契丹、奚人多游牧,而女真亦多有耕稼者。如今辽东既乱,民心谅必思定,我意当用屯田之法,取辽东田土授予渤海、汉人,分别而居,使之相间隔,使其安于本土,取其壮者为兵,则可以守;游牧渔猎者多剽悍劫掠之徒,当以浮财与之,以军法部勒之,使其为我捍边,则可北拒女真,西取燕云,安我大宋北疆无忧矣!”

高强皱着眉头听完,心里实在是没底,渤海和汉人姑且不论,从历史上金兵进入中原以后的表现看来,这些劫掠成性的民族并不擅长种田赚钱,短短二十年间,那些入主中原的猛安谋克便将当初力战所得的田产财帛尽数挥霍一空,以至于到了金世宗大定年间,女真平民的生活便陷于极度困苦之中。而如果按照陈规的法子去办,即便能安堵渤海和汉人,亦难以拉拢那些人口众多、又较为开化的系辽籍女真人,最终还是会使得这些人投向他们那些更为亲近的生女真同胞们。

“元则,当日我遣兵出辽东,便是为了与女真争夺人口,限制其壮大,今若用屯田之法,却好似于此并无大用,元则何以解我此惑?”

陈规笑道:“相公这可差了,要限制女真壮大,这是不错,只是那辽东诸族亦是生人,亦骑得马,开得弓,倘若我不存恤,一旦被女真裹胁,则良善者亦转为横暴矣,相公经制梁山寇,当知其就里,何以见不及此?若能诸族安堵,则一旦女真来攻,诸族势必力战守土,我因其情而用之,女真虽勇,亦何所拒哉?”

高强一怔,这才转过弯来:既然是要和女真争夺资源,压缩其扩张空间,那么就应该将眼光放到整个辽东、乃至于整个北疆,岂可仅仅自限于系辽女真?当即欣然接纳,转道:“赵兄,你生长燕云,以为元则此议何如?”

赵良嗣在一旁听了,心中亦有计较,见高强问时,也不推脱,便向陈规道:“元则此见亦是高明,只是某听得元则言下之意,既然要以屯田安集辽东诸族,又要用彼之力以拒女真,则这屯田之事势必要经由我大宋官吏之手而行,然则这赋税当如何办集?须知辽国自来轻徭薄赋,与中原不同,百姓习之已久,若是悉依宋制分派,恐怕众心不服。”他这话说得算是婉转,意思就是大宋税率太高,辽国百姓是不能接受的。

陈规究竟是宋人,读了许多圣人经典,却不大了解塞外的民情风俗,赵良嗣这个问题却是他没有细想过的,不禁捻须沉思。

宗泽在一旁听了许久,双眼一直半开半合,好似闭目养神一般,这时却忽地睁开,向赵良嗣道:“赵承旨所虑甚是,只是老夫心中有一疑问,那辽国徭役轻省,乃因塞外田土贫瘠,游牧难以积累资财,欲征无从之故,历代如匈奴、突厥都无赋役之法,亦是由此。只是契丹得我燕云十六州之地,其地皆汉人,亦是农桑耕织为业,是否也是一般儿轻徭薄赋?”

赵良嗣与宗泽共事了这些时,素来敬他言不轻发,发则有中,此时见宗泽问起,不敢怠慢,忙道:“宗大夫此言切中肯綮,契丹治下,惟有燕云十六州赋役最重,几数倍于其余诸道,便是因为此地田土肥沃,富饶甲于北地,其中又以汉民赋役最重。”

宗泽道:“这便是了!辽国治民,尚可分别,何独我大宋不可?今塞外诸族,若用屯田之法,可与之相约,便依辽地之田赋最低者,以此为约,与田土相连,永世不易,凡事皆以安集辽东百姓为先,不必定须用我大宋之法,更有何虑?辽东变乱者,徒因百姓无由生计尔,若能使其力耕为生,谁人甘愿颠沛流离,亡命掳掠,曾不畏战阵艰危乎?”

高强听了,心中好似打过一道闪电,顿时亮了一片:一国两制?了不起啊,宗爷爷!<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