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皇帝撇了一眼脚下五体投地的赵高,冷哼一声“准。”
赵高拖着长音唱道:“陛下有旨,宣典客上前说话。”
老典客糜良精神抖擞的从朝臣中走了出来,对着嬴政和诸公行礼后,开口说道:“陛下,丞相和上卿的话各有千秋,两位大人都是才学多识之人,老臣才薄不敢妄加评论,既然是匈奴事,老臣有几点浅见,请容老臣细说。”
始皇帝此时从李斯和蒙毅的争吵中冷静了下来,平和的说道:“卿当直言,来人,给老爱卿赐坐。”
殿前服侍的宦官连忙将软塌放到了糜良身旁,糜良拜谢,坐好后继续说道:“陛下,臣以为丞相与上卿之论,出发点都在大秦,是战影响大秦若何,是和影响大秦若何,这本无可厚非,两位大人身为秦臣,应如是,陛下当该嘉奖。
对匈奴使节的问题上臣有不同看法,我们首先要明白匈奴此次进京所图何为,以老臣看此次匈奴使节来秦,决定着大秦北方将要面对的对手。
上将军北伐匈奴前,草原上三分天下,月氏居草原之西,东胡居草原之东,而匈奴居草原之中,三国实力相当,偶有战事彼此牵制,所以三国虽时常南下劫掠,但都心有顾虑,不敢放手施为,这才使我大秦边疆虽不稳,但三国对我大秦之社稷颠覆轻也。
上将军北伐大胜匈奴后,匈奴势力被大秦严重削弱,削弱匈奴势力就变相增加了月氏和东胡的实力,匈奴亡则月氏、东胡必盛,倘若两国联手南下,则会使大秦西北和东北各州郡永无宁日,这还是好的,就怕日后月氏、东胡出圣君,统一了草原,那么大秦将面对的就是灭国之难。
一个统一且强大的草原不符合大秦的利益,所以在大秦现在还占据着主动权的时候,一定要避免草原统一,此时匈奴就显得至关重要,匈奴可以被削弱,但一定不能被灭亡,所以老臣请陛下接见匈奴使节。”
始皇帝想后,说道:“准。”
紧接着糜良继续说道:“不过为了避免养虎遗患,大秦也要对匈奴做出相应的遏制措施,草原上人口至关重要,此次我军所俘虏的匈奴人可都放还给匈奴,以增其力对抗月氏、东胡两国,而其余要求大秦一概不许。
首先匈奴人最肥美的河套草原已经落入了大秦瓮中,大秦不可复给,可以在那里设置郡县成为新土,驻守边军遏制匈奴,失去河套的匈奴就犹如大秦失巴蜀,实力大损下又不至于瞬间而亡,想要回到秦匈战前的匈奴实力,非三十年之功不可。
其次我军扫平六国多攻城拔寨,军中以步卒为主,秦匈之战非上将军千里奇袭单于庭,此战恐难速胜,在对抗草原部族的战场上,骑兵多寡起着决定胜负的作用。
大秦疆域与日俱增,马匹需求必定大增,陇西所产战马供给军中已入不敷出,更何况驮马。
固大秦每年让匈奴人进贡战马万匹以削其力,此举可弥补军中急缺的战马,增加秦军骑兵的数量,为往后提高作战能力,出击草原做准备。
再令匈奴供给驮马,以解全国运输之难,草原牛能耕地,羊能食,匈奴可补我之短,当重视之。
最后派遣学士教化匈奴贵族,以礼乐束其心,一代人后使匈奴尽服王化,永为大秦牧马塞北。”
“善。”
始皇帝少见的大声喝道,这个善字为此次关于匈奴事的朝议定了基调,皇帝首肯,其余后事都会围绕着典客糜良的建议实行。
李斯和蒙毅两人固然不喜,但同样不敢捋皇帝的虎须,转换间李斯想争一争教化匈奴之事,以便更好的联络匈奴,而蒙毅则将目光放到了新设置郡县的驻军上,就这样大秦朝堂上的大佬们将匈奴这块蛋糕率先进行了分割。
作为当事人的李欣,此时还磨磨唧唧,在议政殿旁的偏殿里瞎转悠,悠闲的吃着大秦官方提供的早餐,丝毫没有被卖了的觉悟。
对匈奴事的细节讨论一直持续到了午膳,主要的条条框框都已拟定完成,一份由大秦官方出品,剥削匈奴条例新鲜出炉,待始皇帝和臣子们一起用过午膳,传见李欣的诏令才到达了偏殿。
李欣丝毫不敢马虎,对着铜镜整理衣冠,跟着带路的宦官来到了议政殿外,在得到通禀后,李欣挺直了腰杆,顶着匈奴使节的名号和对始皇帝的好奇大步跨入议政殿。
在百官的瞩目礼下,李欣亦步亦趋的走着,从门口到御前一百五十米长的路足足花了三分钟,一路上李欣不安分的小眼睛乱渺,他找到了李斯和接待过自己的老典客糜良,不知道右边那个高官为什么死死盯着自己,眼露敌意,一切的观察都在悄无声息的进行着。
让李欣失望的是,他放大胆子想去看看千古一帝长什么样的时候,却被始皇帝冠冕前的几道玉帘给挡住了,没看见秦始皇倒是瞧见了赵高,这斯目光和李欣相对,笑着点头的同时还给了李欣一个凌冽的眼神。
李欣连忙收起贼眼安分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