闾丘黄继续说道:“就算府令碍着往日的情面不杀小人,但小人恐怕也难得善终。”
初觉这个小太监有点东西,没想到货还不少,冒顿接声问道:“何解?”
闾丘黄侃侃道:“自二世陛下继位来,府令和丞相便已生龌龊,咸阳政局之乱初显。
今陛下授意府令,又使小人北上,长城兵团虽是故将军蒙恬与故公子扶苏的嫡系势力,但也是大秦之国力,如此自卸臂膀,终非国家善举。
闾丘黄读书不多,但也听闻赵国为何亡故,无非信郭开,杀大将李牧、司马尚。
今时之秦国已如往日赵国重现,也许,也许只欠时日。”
冒顿听后深感此人眼光独到,有识势之明。
大秦推倒了六国,打服了胡蛮,大一统帝国初现,却又匆匆泯灭于华夏长河中。
斟酌后冒顿开口道:“既然内官愿入匈奴,秦有李斯,我匈奴也有燕相,闾丘黄你先跟着燕相学习匈奴政事吧。”
见燕吾点头,闾丘黄五体投地,声道:“臣谢大单于收留,谢燕相提携。”
送走了闾丘黄,冒顿才开口问道:“三位觉得此人如何?”
燕吾似是对其很感兴趣,说道:“有些识人的本事,赵高给了万旦粮食,他分两次送来,既能转圜,又能防我以大吃小,有点机灵劲。”
赵炎则笑道:“公私分明,不论好坏,先报恩。
眼光也不错,平常人可听不见赵国事,说不定还是个贵种。”
柯世列蹙眉道:“闾丘黄来投,不论真假,但咱们真要出兵南下?
如今大单于还未稳住国内,此时对外用兵,是否,欠妥?”
冒顿命侍卫将缝制的羊皮地图抬了上来,手中的黄金狼头权杖指着长城沿线说道:“先帝修建的万里长城,西起陇西,东抵大海,如长龙横亘在我们面前,保护着内地诸郡,如今我们和大秦互通有无,但不代表明天会是这样。”
赵炎蹙眉道:“大单于是想未雨绸缪,袭击长城?”
冒顿点了点头说道:“不错,但不是袭击,而是找到长城沿线的弱点,试探大秦边军的反应。”
燕吾则开口提醒道:“闾丘黄带来的万旦粮食支撑不了大战,单于庭能供养之兵,至多万骑。”
冒顿起身说道:“万余狼骑足够了,本单于是配合和试探,又不是现在就要收复河套草原。
如今咱们的主要任务还是处理内务,配合赵高瓦解长城兵团的事情,还是交给将军们吧。
传令给朝鲁,让他从青、白、赤、黑四部抽调骑兵,凑足万骑,随本单于南下。”
望着侍卫前去传令,冒顿转身对着燕吾三人道:“单于庭就交给诸位了。”
三人躬身应诺。
冒顿带兵南下,一路上盘岭绕沟,走漠穿荒,马蹄踩着砂砾,远处山峰影影绰绰的清晰了起来。
跟随冒顿南来的都是狼骑中的骁勇,连日的赶路也不见倦色,冒顿驻马后,朝鲁、阿古达木两人张罗着全军扎毡帐宿营。
喊来随行的闾丘黄问明情况,冒顿第二天一早便带人登上山峰远眺,山脊上土黄色的长城印入眼帘。
朝阳初升,在一片光辉之中,长城宛如一条浑身闪耀着金色的神龙,蜿蜒匍匐在群山之巅。
冒顿知道并不是所有的长城关隘都是有驻军的,所以在好奇心的促使下,他鬼使神差的摸到了长城底下。
颤抖着将手掌贴在夯土墙上,没有冰冷,有的只是温和,不由得冒顿勾起了回忆,眼中的泪水夺眶,那是一种穿越时光的眷恋。
突然城墙上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仰视下城垛遮掩,只能瞧见不远处戈矛林立,缓缓而来的是秦军巡逻队。
冒顿连忙背人擦干双眼,挥手一扇,随行诸人立刻会意,纷纷紧贴着长城墙角躲避。
秦军的脚步由远及近,又慢慢由近及远,最后众人甚至能听见远处山里的鸟鸣。
就在冒顿一行人以为秦军离开,刚想呼口气庆幸逃过一劫时,城墙上突然传出一阵突兀的弓弦声,冒顿等人立感不对,连忙弃了城墙根,闪躲着往外跑。
箭雨接踵而来。
原来长城蜿蜒少有死角,巡逻的秦军又对这一代极度熟悉,早就发现了城墙角的冒顿等人。
为首的百夫长起了斩首报功的心思,但又碍着巡逻队弓箭手少,才狡猾的来了这么一出骗局。
奈何冒顿带来的都不是弱手,又都是屠耆亲卫尽皆披甲,这一轮箭雨下来,只是伤多亡少。
眨眼的功夫冒顿等人窜进了林子,秦军巡逻队的百夫长只能拳捶城垛,到嘴的鸭子飞了。
躲进林子的冒顿等人靠在树底喘着粗气。
望着朝鲁、阿古达木几人狼狈的样子,冒顿笑着打趣道:“秦军的巡逻队要是知道刚刚逃窜的人里面,有匈奴单于和两个万夫长,还会只射一轮箭就收兵吗?”
众人会意哈哈大笑了起来,冲淡了倒霉的情绪。
阿古达木摸着胡子笑道:“这么一算,还是秦人赔了本,箭也射了,啥也没捞着。”
朝鲁可没有阿古达木的好心情,劝谏道:“大单于,此地离秦人的高阙寨不远,秦军靠着长城调兵极其容易,我们还是快点离开的好。”
冒顿点了点头,休息几息后下令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