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胡笙在头曼城以臣礼的最高规格主持丧事,因为西征的缘故,各部前来奔丧的几乎都是主家的正妻和幼子。
左贤王稽粥懵懂的跟在母亲身后,由乌芸照顾着替父守灵,养在胡笙帐下的猎骄靡也参与其中。
第一个赶来奔丧的是哈斯兰,她满身泥垢的冲到了呼楞尔乐身旁嚎啕大哭,在阿琪格死后她几乎是被呼楞尔乐一手带大的,爷孙感情甚笃。
如果不是因为冒顿封给赵炎的草场在东胡王庭旧地,草场肥美不假但距离阴山太远,哈斯兰一得到消息便纵马南下,几天的不眠不休终于将她的身体摧垮,在丧帐中哭晕了过去。
胡笙连忙让人将她扶到自己的帐中去,望着躺在榻上的阿兰双眼通红,面色憔悴。
胡笙爱怜的抚摸了她的脸颊,说道:“可是苦了这个孩子,刚生过儿子,就惊闻最疼爱她的爷爷故去,又着急跑了几天的路,身体怎么能受的住。”
惜月点头,说道:“阿兰需要静养,胡笙姐姐也要注意身子,这几天你太操劳了。”
胡笙点点头,带着惜月走出了帐。
丧礼还在继续,惜月带着罗姑比侍奉在胡笙身旁,同时也见识了自家单于的力量。
朝鲁、阿古达木、赛罕等狼骑诸将的嫡子正妻在陪,诸臣家眷送来贺礼,呼楞尔乐可谓极尽哀荣。
相较于单于庭的隆重,左右两部的反应中规中矩,除了因驼城崛起的诸王使者齐至,右部呼延部、唐努部都送来了重礼,左部老王阿矢斯力派出了侍卫长巴根亲自走一遭...
挛鞮氏作为王族更是派出了一位先王子前来祭奠,这位名叫产的少年郎,他是冒顿同父异母的弟弟,漠北金帐之变时因为年幼,侥幸活了下来。
单于庭大办丧事,身着白衣的庆格尔泰却早已经连夜上马,奔向北山关前线报丧。
北山的金帐里,冒顿正在处理着日常事物,不一会闾丘黄急匆匆的走了进来,急道:“大单于,庆格尔泰来了。”
放下手中的活计,冒顿笑道:“这小子,我不是让他去找松图格日乐的黄部狼骑报道吗?他怎么自己跑过来了。”
还未等闾丘黄再做进一步的解释,庆格尔泰便哭着跑了进来,大呼道:“大单于,呼楞尔乐爷爷魂归长生天去了。”
冒顿猛地站起身,满脸懵的问道:“你说什么?”
庆格尔泰哭着解释道:“年前呼楞尔乐爷爷喂马时不小心摔了一跤,冬日里养在帐里不见好,大阏氏请来九原的医师也没能治好,三天前的夜里,呼楞尔乐爷爷烧了半夜,清晨便去了。”
闻言冒顿怒不可遏,他踹翻面前的矮案,喝道:“呼延胡笙!我将单于庭交给她,她就是这么报答我的吗!”
庆格尔泰被暴怒的冒顿吓傻了,慌张的哭着解释道:“不是大阏氏让呼楞尔乐爷爷去的,是爷爷觉得自己只能为单于做这么多了,这才,才去马厩的。”
冒顿痛苦的闭上双眼,喝道:“你们统统滚出去!”
待闾丘黄带着庆格尔泰离开,冒顿的双腿像被抽去了支撑骨骼,无力的瘫坐在软垫上,泪水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与呼大爷在一起的回忆纷至沓来,呼大爷的满脸菊花笑,呼唤大王子的声音犹在耳边,昨天好像并不遥远。
整整十一年的陪伴,终究在此刻他又孤身徜徉在黑暗之中了。
在帐中将自己关了半天,知道不能轻易倒下的冒顿,终于暂时收拾好了心情。
他将帐外的闾丘黄唤了进来,吩咐道:“传令给单于庭将呼楞尔乐葬在阴山上,让他能永远看见单于庭。告诉胡笙我不怨她,让她好生处理丧事吧。”
闾丘黄颔首应诺。
原本巡视北山关的帖木尔得知呼楞尔乐去世的消息,连夜打马返回了大营。
冲进金帐,帖木尔双眼通红的问道:“大单于,呼楞尔乐大叔,他,他真的没了吗?”
冒顿再次难抑泪水,也许这世间又少了一份牵挂。
再硬的甲胄也难撑住此时悲伤难抑的帖木尔,他倒在地上哭的像个孩子。
许久,收起泪水的冒顿,知道自己两人此时身难回单于庭,他带着帖木尔和庆格尔泰在弱水河畔点火东望,跪倒在地一天一夜,为老人祈福,也为他的最后一程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