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3)父亲回来了(2 / 2)

母亲的故事 刘雅晨 0 字 2022-11-03

晚上父亲从菜园扛着锄头回来了,母亲正在堂屋炉灶边做饭,我在屋里玩着听见父亲好像在跟母亲说着什么,后来大声骂起来很难听,说娘毒辣,没有好心眼子,但没听见母亲出声,父亲把锄头摔在地上转身向院外走去,我很害怕,不知道父亲为什么吵,他那像雄狮般的声音吓的我缩做一团儿。在我的印象中父亲总是这样居高临下,不止一次的这样对母亲发火,可是母亲却从来不辩解不吭气。

父亲很快就回沈阳上班去了,母亲的面容总是笃定而豁达,从来不把内心的任何情绪带给我们,她一如既往地对待我们所有的孩子,在母亲跟前我感觉什么都不是事儿,但是在父亲刚走后的那一段时间内,我发现在没人的时候,她会一边干活一边自己哼一个小调,“小白菜呀遍地黄啊,小小年纪没有娘啊,小白菜呀遍地黄啊,衣破鞋破谁来缝啊。小白菜呀遍地黄啊,流落街头没人疼啊”。她的眼神儿里透着深深的忧伤。

庄稼地里到处都是高高的青稞子,房前屋后被遮挡的密不透风,我感觉被淹没了,天黑以后高粱叶子在风中悉悉索索的响动着,仿佛地里藏着鬼怪,每到这个时候我自然就会想起村里那些可怕的传说,

据说日本鬼子侵占东三省的时候,有一年我们周围好多村子里都出现了恶鬼,他窜到哪家哪家就会死人,昨天还好好的人,今天突然上吐下泻,挺到第二天人就死了,左邻右舍院子里都停着死人,连棺材都来不及做,挖个坑儿就埋了,我爷爷是个热心人十里八村都有威望,谁家有事他就去搭把手。

“话说村西头有一家,一个壮汉也得了这种病,奄奄一息的时候他们家烧了很多黄裱纸,口中念着大仙儿保佑,然后让他把纸灰喝下去,又熬了几天没想到这人竟然活过来了,他悄悄地跟人说他见到了阎王,阎王翻了一下生死簿说:“你的寿期还没到回去吧,去把柳老锁叫来,他到期了,”柳老锁是我爷爷的字号儿。与此同时我大伯夜里做了一个梦,梦见有一群小鬼儿从后门进来说“阎王有令,“柳老锁跟我们走”,大伯醒了惊出一身冷汗,正在这时奶奶来敲门,说老大老大快起来,大伯赶紧开门出来,奶奶带着哭腔说,“你爹上吐下泻止不住了这可怎么办”。大伯想到刚才的梦,吓的褪都颤抖了,没过几天爷爷就去世了。紧接着我爸也得了这种病,他那时二十岁上下还没成家,那时候根本没有什么药可吃,只能挺着,上吐下泻的折腾了几天,家里人看他不行了,晚上就把他放在当街一个石碾子上,夜里突然下起了大雨,第二天早上父亲摇摇晃晃地走回来了,看着他瘦骨嶙峋瞪着两只失神的大眼睛,家里人都吓坏了,伯父大着胆子说“你是人还是***亲说我饿了想喝点粥,大妈赶紧熬了一碗面汤,父亲喝下去之后有了一点精神,说“这个病就是烧心,五脏六腑都烧,你们把我放在冰凉的石碾子上,又让大雨这么一淋,我就觉得不那么烧了就活过来了”。

其实当年可能这拨传染病已经到了尾声,又加上父亲年纪轻所以就扛过来,这段刻骨铭心的苦难,让家乡十里八村的人提起来就谈虎色变,迷信的村民相信这是鬼在作祟,从此在夜黑风高的时候,人们心中的鬼神,就拢也拢不住的从四野里跑出来吓人。长大以后我才知道,当年是可恶的日本鬼子搞的细菌战,残害了很多中国人。我心中对日本侵华战争的仇恨,从此就种下了根儿。

秋天是沉甸甸的,苞米棒子鼓胀胀的从杆儿上歪下来,高粱穗子胀红了脸耷拉着头,棉花在地里白花花的张开了嘴,还有大黄豆的角儿,快要鼓破了就等着收割了。最忙的季节来了,母亲起早贪黑在生产队里抢收庄稼,那时候一切劳作都是人工的,那种辛苦是现代人无法想象的,但是母亲好像不知道累,除了生产队的劳动以外,她还要干一种活儿,生产队收割完大豆运走了,母亲就在午休时,把掉落在地上的豆粒一个个捡起来,这样一个秋天她就能捡几升豆子,新鲜的黄豆在锅里炒熟撒点盐吃起来真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