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戏水之畔、渭南边界,处矗立着一座营寨,营中高悬“郑”字大旗,迎着朔风猎猎飘扬。
只是营中将士显然刚打了一场败仗,一个个无精打采垂头丧气。
大帐外,一个二十三四的模样青年人,正不耐烦地来回踱步。他身高八尺相貌爽朗,此刻却周身素缟愁眉不展。
“唉,竖子无方,没听你们的话,一击未成,我军反倒损兵折将元气大伤……弟弟,接下来我们该如何是好啊?依我看,这郑国的社稷,还是……”
看着营中剩残兵,他哀叹一声,停下脚步看向身边另一个青年。
这两个青年正是郑国的世子姬掘突与公子姬成。
几日前,姬桓护送郑国一行人东撤,途中接到郑伯姬友战死的密信。
姬桓听到消息后,返回镐京寻找其父姬玄。
姬掘突与姬成兄弟二人待安顿妥当,当即点兵车三百乘,连夜奔驰。
犬戎主不知从何处探得消息,命犬戎部队先行做了埋伏,郑军日夜兼程疲惫不堪,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大败而走。
“兄长,你是郑国世子,切不可自暴自弃。”
同样一袭白衣重孝的公子姬成在一旁连声劝道。
古时诸侯服丧,多自称“子”,而今兄长姬掘突竟自贬为“竖子”,而且谈及社稷存亡,言语间像是存了退位让贤心思。
“我军远道至此,师老兵疲,犬戎却以逸待劳,两下交锋,故有此败,无非主客异位而已!”
姬成一边说着,一边双拳相撞以作示意。
“世子殿下,胜败寻常之事,万不必挂怀。何况犬戎深入宗周境内,四立无援,可战不可久。只要我们上下一心……”侍立在一旁的老臣关其思也补充道。
“上下一心……”姬掘突长叹一口气,“国君薨逝,尸首难寻,民人悲恸不堪。而天子又不知所踪——咱这儿只有不到三百乘兵车,你们说,我拿什么上下一心啊?”
恰巧此时,外出打探的游哨探子来报,有卫侯部队自东而来,北路探到晋国起兵,而西北有金鼓之声,隐隐可见“秦”字大旗。
三人听罢,默不作声,过了片刻,公子姬成开口道。
“卫侯年岁最长,事立三朝,不是咱们比得了的;这秦人最为骁勇善战,悍不畏死……”姬成微微阖目,思忖道,“晋侯与我们素来交好,当年我郑国立国之战,便受了晋侯的恩惠……”
公子成看向关其思,后者眼中则满是赞许之意。
“依臣之见……兄长,我等前去迎接晋侯,待卫、秦兵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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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时分,日晕当空。
年幼的姬桓以总角之龄破格参加了大射选士之礼,百步之外一箭贯穿箭靶,从一众王室子弟中脱颖而出。
周天子大悦,称赞连连,破格为其加冠赐字。
选士之礼结束后,姬桓自城墙上一跃而下,接过缙黎手里的长剑,两人说笑着走向校场,边走边讨论虎贲军的招式路数。
转眼间校场变成战场,姬桓被派去边军平乱,缙黎独自站在骊山的尸山血海中。
周遭的雾气渐浓,白雾层层遮云蔽月,伴着阵阵阴风弥漫开来。
白雾之中惨叫连连,隐隐绰绰见一巨兽穿梭其中。
那巨兽高约三丈,不见头尾,落爪之处血肉飞溅,缙黎挽刀跃起直奔巨兽头颅劈去,只见巨兽嘶吼着猛然回头,抬起前爪便向他迎面拍来——
“缙黎?缙黎!醒醒!”
听见有人一直喊自己的名字,缙黎只觉得脑袋“嗡嗡”直响,他挣扎着,好一阵才睁开眼,慢慢坐起来。
姬桓见他醒了,递过来一个酒囊,然后继续去找自己的剑。
华光晃得缙黎两眼发疼,他揉了揉双眼。
周遭地面上的冰雪和白霜已经融化,身边是土屑和成堆的乱石,看来自己是被姬桓从石碓里刨出来。
梦里是原身的记忆?
若是如此,原身与姬桓早就相熟,关系还不错。
虎贲氏的少主与兵丁,总角之交?
缙黎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或许原身的身份比自己想的要高许多。
大概记忆接受的并不完全,缙黎总觉得还有很多他不知道的事。
一连串的变故像一盆冷水,泼醒了因为穿越而发热的头脑,整个人也冷静了许多。
“对了,姬宜臼和西申侯呢?”缙黎想起还有这么几个人在,四下观望。
这里乱石成堆,该不会……缙黎一阵冷汗,万一改写了历史走向,不知道会不会像小说里那样,被天道毁灭。
“找什么呢?”姬桓拎着长戟走过来,掂了几下后抛给缙黎。“你的兵刃。”
“多谢。”
“这武器并非周人的制式,你从哪得的?”
“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时候,在战场上捡的。”
姬桓皱了皱眉:“犬戎竟有这般工艺了吗?”
缙黎挥动长戟舞了几下,兵器在手,底气也多了点:“姬桓公子,你看到申公了吗?”
姬桓听了,怪异的看了他一眼:“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