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句话让申侯哑了火,再看向姬掘突时,脸色就不怎么好了。
姬掘突继续道,“自古以来,冲龄即位的天子不在少数,但是设变总会有辅弼兴治的大臣。辟如昔年辅佐成王、康王的周公和召公,宣王即位之后也曾有周公辅佐。
眼下宜臼王子年岁尚轻,倘若宜臼王子即位,那理应由余臣王子担任这顾命之臣。如此一来,叔、侄相亲,不就是效仿周公当年的做法了吗?”
听了这话,久不发言的姬仇突然问道,“所以,盟主的意思是,宜臼王子继承王位,但是又余臣王子发布政令?”
“正是。”姬掘突点头应道,“待到天子元服加冠之后,余臣王子再归还王政、北面称臣便是了”
“真是荒谬!”申侯大怒,言语间不乏冲撞之意。
意识到自己失态,申侯瞬间缓和了脸色,“这与让余臣王子即位有何区别?到时候余臣王子是否愿意归还王政尚未可知,即便他愿意,但是摄政期间,盟主如何保证他不会暗算他人呢?”
申侯虽然面色无异,言语恭敬,但这一连串的反问质疑里字字带刺。
虢国公不住冷笑,“申侯若无其他心思,又何必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这话激得申侯拍案而起,“哼!也不知道到底谁是小人!”
两人各执一词,对骂也都底气十足,毫不脸红,姬掘突不得不上前阻拦,“申侯所言并非全无道理,所以诸侯今日聚在此处还有一事——
选出继位君主后,我等要在此立下盟誓,效忠新君。所以,申侯您也无需担忧。
至于余臣王子,而今之际两人共处一地确有不妥,不如由余臣王子驻守成周,拱卫东土,诸位以为如何?”
周人的都城有两个,一个是宗周镐京,另一个便是成周洛邑。
宗周是周人的政治中心,而成周则是周朝建立不久后,周公旦亲自参与设计的、统治东方的大本营。
也是因此,周人的宗庙也被分为了两处,传国重器九鼎,便供奉在成周的宗庙里。
听了姬掘突的安排,申侯、虢国都安静下来,各自在心里盘算着利弊。
于申侯而言,虽然损失了成周的丰腴之地,有些可惜,但也成功地为自己的外孙争取到了天子之位,假以时日再洗白“弑君”恶名,怎么说都是占了大便宜。
对虢公来讲,虽然没有争到王位,但政令之权却在自己这边,何况还得到了成周这座都城。成周与虢公的领土相连,日后要是真有什么事情,自己也照应得过来,也算是白捡的便宜了。
两边都觉得虽然自己不亏,但也不想让对方占了便宜,一时间都拿不定主意。
卫侯姬和与晋侯姬仇对视一眼,同时起身拜倒在地,异口同声地高呼道,“盟主英明。”
有卫、晋两国的国君做表率,其他小国即使弄不清情况,也纷纷效仿,跪倒在地。
申侯和虢公见此情况,明白大势已定,再争下去反倒无益,便也拜倒称是。
直到这一刻,姬掘突才觉得稍微松了口气,“好!好!好!既然诸位都赞成这个决断,来人——奉载书!”
他拍了拍手,侍者们纷纷捧着漆案走上盟台,将漆案依次放在诸侯面前。
每个漆案里都放着两块玉片和一支玉管笔,以及一碟朱砂颜料。
朱砂颜料要等一会儿加入牛血调匀,抹在嘴上,此为——歃血为盟。
侍者们码好漆案退场后,公子成一只手牵着一头公牛,一只手拎着一柄铜锤,慢慢走进了会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