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摇了摇头,吩咐左右前往善后。
赵叔代带领士兵搭建了临时的屋舍,直至入夜时分,杜隰也将国人百姓安置妥当。
也亏得晋国的仓储地处偏僻,没有被漆瞬烧毁,粮食暂且足以支用。
风隐和缙黎两人暂时无事,便四处帮着医官给伤者接骨包扎。
姬桓陪着晋侯站在废墟之前,眼前是被燃烧殆尽的巨大手臂,风一阵阵吹过,手臂也一点点散成齑粉。
将士们在周围点了许多烛火,照亮屋舍,晋侯看着这些临时的屋棚叹了口气。
“子昭公子,如今我在此焚烧的庭燎超过了一百具,你该不会觉得我僭越,有违周礼罢?”
“确实有违……”姬桓点了点头,但随后又说道,“可这凶慌之际,何谈礼乐?”
闻言,晋侯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混在医官中的那两个小子,露出一丝苦笑。
“寡人如今三十有六,从未遇到过此类事情,你们三人……一直在跟这样的怪物较量吗?”
“……他不是最厉害的。”
“不是最厉害的?”晋侯有些不敢相信,“那最厉害的是什么样子?”
姬桓望着远处只剩残垣的宫城,思索了一番,“山原震荡,不可名状……”
晋侯明显愣了愣,片刻后才又开口,试探道,“所以,这才是你不接受册命的原因?”
“其一罢了。”姬桓摇摇头,至于其二——若是接受了册命,那父亲大人……
“若你的前程是要对付这等妖邪之物……子昭公子,还请受寡人一拜。”说着,晋侯向他深深作揖,“此次是我托大了,若没有你们三位,我晋国恐有倾覆之灾。”
姬桓侧身避开了这一揖,忙将对方扶起,“子昭万不敢当。”
“城毁了可以再建,人若没了,就什么都不剩了……”晋侯缓缓摇头,神色极其郑重,“他日你若有需要帮助的地方,我晋国上下,原为驱策!”
姬桓眉心微微蹙起,想了想,向晋侯还了一礼。
起身后,他指着那被烧成灰烬的手臂,问道,“我听缙黎说,这是祝融之火?”
晋侯点了点头,“当年禹之兴也,有祝融神降世,降临之地正是我晋国的绛地,神所在之处,留下了亘古不灭的火种。”
他负手向南望去,“历代君主都供奉着这火种,即便是屡屡迁都,也不曾遗留。到了我的先祖唐叔虞之时,便搭建了祝融庙,将其供奉在庙中。”
“如今为了打败这漆瞬,为了百姓,寡人不得不将此火种……”说到这里,晋侯又叹了口气,“以神火驱恶鬼,也算是物有所用了……”
侍立在侧的杜大夫不禁叹道,“神火一失,有违晋国公室……”
话没说完就被晋侯打断,“百姓都没有了,留晋国的公室有什么用?”
缙黎刚好抬着伤员路过此处,听到这话,想起之前翻看《史记》时,曾读到“曲沃代翼”的典故,讲的是数十年后,这位晋文侯的弟弟曲沃一系,消灭了晋文侯的子孙,取而代之的故事。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叹了口气,但此刻也不能说什么,只能默默摇头,跟着医官一同走远。
一行人忙到夜深时才去睡觉,而身为国君的晋侯,以及卿大夫杜隰和赵叔代却无心休息,还在报备此次损失的民房和折损的将士。
晋侯双眼越发阴鸷,脸色一沉,“告诉长狄的行人,他们的和谈之议,寡人准了,但是有个条件——让他们亲手把漆瞬给寡人送来……亲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