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楚老爷一声惨叫,栽了下去!
咦?
这叫声……怎么跟人的一样啊?
不好,这头野猪成精了!
楚陌一把拉过妹妹的手:“快!遇上野猪精了,快跑!”
野猪精?楚嫣好疑惑啊,刚刚他们就听到了一点儿声音,还什么都没看到呢,哥哥就一箭射出去了。【】。しw0。
那真的是野猪吗?会不会是一个人呀?
楚嫣有心回头看看,楚陌却拉着她转过弯,从另一面奔出林子了。
“老爷怎么还没回?”刘管事等了半天没等到人,百无聊奈地敲起了门板,忽然,灵光一闪,知道了!一定是老爷没带草纸!
刘管事拿了草纸,迈入林子。
“老爷!老爷你在哪儿?我给你送草纸来啦!”他一边四下张望,一边高声问。
“这……这儿……”
很小、很虚弱的声音。
刘管事掏了掏耳朵:“老爷你在哪儿啊?我看不见!你大点儿声!”
“这……这儿啊……”
“哪儿啊?”刘管事急得猛一跺脚。
“呕——老子……老子要……砍了你……”
“什么?老爷你说什么?”刘管事顺着声音的方向低头一看,哎妈呀!他踩着呢!
……
等楚老爷换完衣裳、处理完伤口、恢复一点精力时已经是下午了。
楚老爷揉着胀痛无比的屁股,一边疼,一边纳闷,他这是倒的什么霉呀?前几天被人挠伤眼睛,好不容易眼睛好了,今儿又被人射伤屁股!还没抓到是哪个王八蛋!
“要让我抓到他,非抄了他全家!”
阿嚏!
楚老爷打了喷嚏。
沈氏正在房里给孩子们做冬衣,两个月前,她也做了冬衣,但那时,她买不起好布,买不起棉絮,拆了自己的袄子才给孩子们拼了一件。可现在,满屋子绫罗绸缎,她看着都眼花了。
一旁的楚陌,喋喋不休地讲着自己的伟大事迹:“……真的,好大好大一头野猪呢!被我一箭射跑了!娘,我是不是很厉害?”
野猪?若真碰上野猪了,你们两个小的还能安然无恙地回来?那片林子芊芊也去过,确定没有猛兽出没才放心让俩孩子去玩。不过,看儿子浑身激动的样子,沈氏不忍心拆穿,就道:“嗯,是,我们陌儿最厉害了。”
丫鬟打了帘子进来:“夫人,老爷来了!”
楚陌眼眸一瞪:“呀!他不会是来捉我们回去吧!妹妹!快躲!”拉着楚嫣回了自己房间。
沈氏看着儿子对老爷避如蛇蝎的样子,心里五味杂陈,放下针线,去明厅见了楚老爷。
谁料,一见到对方,整个人都惊呆了:“老爷你……你怎么了?”
一瘸一拐,还鼻青脸肿的,这是……被人群殴了么?
这副模样被自己老婆孩子看到,真是够丢脸的。可老太太有令,不把人接回去,他也不用回去了。所以,他哪怕再不想来也还是来了。
“看什么看?路上碰到一群土匪,你老爷我跟他们大战了三百回合才侥幸脱险!还不快去给我倒茶?”楚老爷不耐烦地呵斥了一句。
他其实不渴,但沈氏那担忧的眸光,看得他浑身不自在。
素素就不会这么看他,素素的眼神,永远都是温柔的,崇拜的。素素看他,让他觉得自己是英雄!但沈氏看他……哎,他感觉自己像个混球。
沈氏想着今天皇宫、摄政王府、亲王府、张家都派人来过,怎么他们没遇到土匪,你却遇上了?但楚老爷浑身长刺儿的模样又叫她把想问的话咽了下去。
她转身倒了杯热茶:“老爷请用。”
“嗯。”楚老爷接过茶,一时忘了自己还受着伤,就那么坐下了,一坐,疼得直接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沈氏急急地说道:“快让我瞧瞧!”
楚老爷哪儿好意思让她发现自己是伤到屁股了?太影响他高大威猛的形象了嘛!
假意揉了揉大腿后侧,没好气地道:“行了行了,干什么一惊一乍的?孩子呢?”
沈氏知道她问的不是楚芊芊,就道:“后院玩去了。”
“派个人去把他们叫过来!你,赶紧收拾东西!”楚老爷理所当然地吩咐道。
沈氏下意识地问:“收拾东西干什么?”
“回家过年啊,干什么!”楚老爷瞪了她一眼,“你难道打算一辈子住在庄子里,一辈子让孩子看不到父亲?孩子那么小,你也不他们怕长歪了!”
沈氏犹豫了:“可是芊芊……”
“你管她做什么?她是一家之主还是我是一家之主?别忘了你百年之后是跟我葬在一起,不是跟她!”这话说的重了些,可有什么办法呢?昨儿在亲王府被楚芊芊撂了脸子,他到这会儿气都没消呢!
沈氏沉默。
楚老爷恨铁不成钢,又要开骂。
刘管事赶忙打了圆场:“夫人,老太太实在是思念孙儿,思念得饭都吃不下去了。她老人家年事已高,万一折腾出什么好歹来,孩子们可又少了一个疼他们的人了。”
这话,讲到了沈氏的心坎儿里。
老太太不管对她如何,待三个孩子都是不错的。当年王妈妈暗地里帮衬了她和芊芊不少,想来老太太也知道。
刘管事一瞧她神色,便知她有些松动了,又趁热打铁道:“夫人,恕小的讲句不中听的话,百善孝为先。您作为媳妇儿不在老太太跟前尽孝,养出来的大小姐也不肯在老爷跟前尽孝。您,小的暂且不说。就论大小姐吧!这是大小姐八字好,能给世子冲喜。倘若没这茬呢,谁家敢娶这样的姑娘?您做母亲的,非仅不纠正她的错误,反而纵容她一味胡来。您就不怕长此以往,会带坏了少爷与四小姐吗?少爷天资聪颖,将来必是那做大事之人,可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御史的眼睛也是雪亮的,单单不孝这一个罪名,就能把少爷的前途给葬送进去!您要时刻记得,您是大小姐的母亲,也是少爷和四小姐的母亲啊!”
沈氏被刘管事避重就轻的一番话说得无地自容了:“我……我……”
刘管事又道:“您以为您在庄子里陪着大小姐就是为了大小姐还吗?素来都只有父母做儿女的主,哪儿有儿女不听父母之命?违背伦理纲常的东西,是为上苍所不容的呀!”
都上升到上苍的境界了,老刘这张嘴,真是牛哇!原本还觉得赶走女儿是件不道德的事,眼下却只觉得是一件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事。
本来嘛,谁让她不听老子的话?
老子是在教导她怎么做人!
楚老爷看向沈氏:“怎么说?”
沈氏为难地捏了捏裙子:“那……那我要带芊芊一起回。”
“我不回。”屋内,楚芊芊正在把玩诸葛夜送来的砚台,听了沈氏的话,看向沈氏道,“我就在这里。”
沈氏揉紧了帕子,满是期盼地说道:“芊芊,就回去陪老太太吃顿年夜饭,吃完,我们就回来!”
楚芊芊顿了顿,放下砚台,铺开宣纸,预备练字:“我去不去没什么影响,你们回吧。”
“可是……你一个人,我不放心。”这便是,打算回了。
“我不是一个人。”楚芊芊看了她一眼,“把丹橘留下。还有,告诉父亲,秦姨娘和我,选一个带走。”
楚老爷当然不会选楚芊芊!
当秦姨娘得到消息后,先是惊讶了半响,尔后哭着跪在了楚芊芊面前:“大小姐……婢子不走!婢子走了,你一个人过年,太孤单了!”
“我有丹橘,我不孤单。”楚芊芊神色无波地说。
要说秦姨娘不想走,是假的,她太想女儿了,想得难受死了!
但就冲大小姐这份恩情,在家家户户都团圆的日子,把大小姐一个人留在庄子里,她如何忍心!
秦姨娘吸了吸鼻子,忍住泪水道:“可是……可是……至少……让婢子陪您守完岁再走吧!”
“早走是走,晚走也是走,你能做的,丹橘都能。你留不留下,对我来说,没什么分别。”平静地说完,楚芊芊不再理她,望向门口道,“丹橘,我要吃茶。”
“是,奴婢这就去做。”丹橘应声离开。
秦姨娘知道大小姐从不撒谎,大小姐说没分别,那就是真的没分别,她没什么放不下的,就磕了个响头,起身告退。
走到门口时,身后突然传来楚芊芊云淡风轻的话音:“照顾好夫人、少爷和四小姐。”
秦姨娘笑了笑,不就吃顿年夜饭吗?有什么需要她照顾的?她连桌子都上不了呢!但她还是笑着应下了。
简单用了些点心后,楚老爷带着沈氏与秦姨娘启程。怕两个孩子不肯走,特地等他们睡熟了才悄悄抱上马车。
临走前,楚芊芊让丹橘打包了三个箱子,算作正房送给老太太的年礼。
楚老爷不屑地嗤了一声,也不知装的什么破铜烂铁,还弄得这样神秘,白白糟蹋几个好箱子!
一行人离开后,楚芊芊站在廊下发呆。
丹橘拿来一件氅衣为她披上:“小姐,你怪他们吗?老爷、夫人、碧珠姐姐、姚小姐。”
楚芊芊摇头:“不怪。”
丹橘诧异地瞪大了眸子:“他们都那样对你了,你……难道你是在怪自己吗?”
楚芊芊再次摇头:“我也不怪我自己。这世上,还没什么值得我怪罪,不论是别人,还是自己。”
不是不怪,是还不值得去怪。
现在经历的,被舍弃、被抛弃、被背叛、被抢功劳,都不算什么!
那什么才算?
小姐,你到底经历过什么?!
我也很想知道呢。
想知道我经历过什么,想知道我究竟是谁!
熏着淡淡兰香的房间内,诸葛琰对着一幅画像看了良久。画像上的白衣女子,撑着油纸伞,站在桥头,容颜和身影,全都隐在烟雨迷蒙后。
内侍像往年那样,在除夕夜端了一碗饺子进来。
王爷打小没爹没娘,也没个亲人在身边。
三岁前,乳母抱着他吃年夜饭。
三岁后,他一个人吃年夜饭。
七岁之后,他再也没吃过年夜饭。
这一回,太后和陛下请他入宫团年,被他婉拒了。
“王爷。”内侍放下碗后,见他又在看端敏皇后的画像,张了张嘴,压低了音量,“王爷,都查到了。”
诸葛琰将画像收好:“说。”
内侍把姚汐给四皇子诊治无效,最终被楚芊芊救活的事阐述了一遍,当然,其中也包括姚汐冒领楚芊芊功劳的事。
四皇子出事后,诸葛琰第一时间去找明宗请罪,倒是不知府里发生了那么多精彩绝伦的故事。
他冷冷地勾了勾唇角:“这么说,姚汐不懂医术?”
内侍想了想:“略懂。”
那也是懂。
纯阴之女,懂医术,这是他要找的人。
姚汐到底是不是呢?
不是就罢了,万一是呢?
“备车!本王要去京兆府!”他撩开衣袍,举步朝门外走去。
内侍一惊,拦住他去路道:“不可轻举妄动啊,王爷!上次您将那假和尚送往楚家,已经引起诸葛世子的猜忌了!他现在,正想法设法打听你与楚芊芊的关系,你不要再节外生枝了!”
诸葛琰的眸光暗了下来,上次送那假和尚,也是觉得楚芊芊有可能是他要找的人,反正在找到她之前,他不会让楚芊芊出事,也不会让姚汐出事!
“我让你备车!”
内侍跪了下来:“王爷!依老奴之见,诸葛世子放下狠话让从重处理姚汐,其实是在引你上钩哇!你千万、千万要沉住气!你不动,他,一定也不敢轻举妄动!”
“你确定他不会轻举妄动?”
琉景阁内,上官钰靠在冒椅上,火红长衫如烈焰一般,照得整个房间都明亮了几分,他问完话,好整以暇地等着诸葛夜的回答。
诸葛夜翻了翻手里的密报,淡淡地勾唇道:“我大张旗鼓地查了他这么久,他应该有所察觉了。他会以为,姚汐的事是我布下的局,其目的就是要引他上钩。他还会认为只要他一日不上钩,姚汐就一日是安全的。”
上官钰撩人地抚了扶长发,习惯性地去摸手边的墨玉砚台,却摸了半天没摸着,扭头一看,没了!
这家伙,该不会又送楚芊芊了吧?
那是摄政王从端敏皇后手中赢回来的砚台啊,全天下仅此一个的!
败家子!
上官钰哼了哼,气呼呼地道:“诸葛琰也看上姚汐了?”
什么叫“也”?诸葛夜一记冰冷的眸光打了过去!
上官钰悻悻地缩了缩脖子,笑道:“那他干嘛要在乎姚汐?”
诸葛夜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他不是在乎姚汐,他是在乎纯阴之女。”
在找到真正的纯阴之女之前,诸葛琰两个都要护着。
而他呢,在弄清楚诸葛琰的动机之前,也不会轻易地把姚汐处置掉。
一开始帮姚汐遮掩,是以为姚汐救过他的命;现在还帮姚汐遮掩,只是觉得留着姚汐,或许有用罢了。
凝了凝眸,他看向上官钰道:“先一起团个好年,择日你启程,去查一下诸葛琰在徐州的十五年都与谁有过来往。”
“徐州?”风雪飘扬的城门口,侍卫看着男子递过来的路引,哈了口热气,“我听你口音像京城人,怎么打徐州来的?”
男子笑了笑,和颜悦色地说道:“老家在徐州,但我在京城当了七年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