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小厨房传来一阵吵闹声,仆妇已经跨过门槛的脚又收回来了。【】
自己叫醒主子,和自己管辖的下人们吵醒主子,是两码事。
仆妇关上门,去了小厨房。
那里,上官灵与一个烧火丫鬟吵得面红耳赤。
“这汤原是要炖给大少奶奶的,你抢什么?真把自己当主子了?”丫鬟很气愤。
上官灵冷冷地哼了一声:“是少爷要喝的,我给少爷端过去!”
“我呸!”丫鬟愤愤地啐了一口,总是拿少爷做幌子,谁又不知道其实是她自个儿贪嘴儿?
上官灵推开她,要去端汤。
她不让。
拉拉扯扯间,已经到了门口。
仆妇冷眼瞧着她们目无规矩的怂样,皱了皱眉,正欲呵斥,上官灵却手一抖,满满一罐子汤,不偏不倚地泼在了仆妇身上。
那汤虽凉了一会儿,可到底是有些烫的。
火辣的温度渗透棉衣,灼到了仆妇的胸脯。
仆妇痛得火冒三丈,抡起手给了上官灵一巴掌。
这一巴掌,上官灵原本可以躲开,但上官灵没有那么做,她笔挺挺地站着,抬头,将脸送了过去。
啪!
清脆的耳光在小厨房内响起,宛若炮竹似的,炸得众人全都愣住了。
“你……你……”你为什么不躲?仆妇愕然。
上官灵白了她一眼,垂眸,对着门口的方向走了过去。
“呜呜……她打我……”
门口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年四爷最为器重的长子诸葛琰。
诸葛琰幽暗的眸光落在上官灵高高肿起的脸颊上。
上官灵唯恐他不够恼火似的,将欧阳瑾那套给学了过来。
“呜呜……好疼啊……疼死我了……我长这么大,还从没被人打过……呜呜……我又不是故意的,她干嘛要打我?太欺负人了……呜呜……”
起先,她只是为了博得诸葛琰的同情,谁知讲到后面,渐渐想起了自己的处境,一下子,真的悲从心来。
诸葛琰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她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全无一点儿美好的形象了。更气人的是,她好像找不到帕子,直接抓过他的袖子擦了鼻涕。
诸葛琰的嘴角抽了抽,又看向早已吓得瑟瑟发抖的仆妇,说道:“自己去领二十板子。”
打了大少爷的通房丫环,却只杖责二十,理论上说来,罚得算是轻的了,可问题是,她也是受害者呀!这丫头泼了她一身汤,怎么大少爷就给失忆了?
仆妇瞪了上官灵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去了。
不多时,柴房传来打板子的声音,约莫打到第十五下时,粗使婆子来报,仆妇晕过去了。
上官灵促狭地勾了勾唇角。
她的小动作骗得了别人,骗不过诸葛琰。
诸葛琰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迈步离开了。
上官灵知道他是去干什么,才不会让他得逞,尝到了苦肉计立竿见影的效果后,她几乎是想也不想便将打翻了一个起锅不久的汤碗。
诸葛琰看着她手背上的两个大水泡,眸光霎时一沉:“你是不是吃错药了?”
上官灵疼得眼泪直冒:“吹吹,快给吹吹,疼死了。”
“疼死你算了!”诸葛琰拉着她回了房,丢给她一个锦盒,“自己擦药!”
上官灵瘪了瘪嘴儿:“不擦!”
诸葛琰冷眸一睃,双手负于身后道:“不擦,就自己疼着!”
说着,竟再不管上官灵,头也不回地跨过了门槛。
上官灵急了,楚姐姐刚走没多久,这家伙轻功又好,若现在追上去,楚姐姐一定会见不到舅舅了!
万般无奈之下,上官灵灵机一动,拉开房门冲他吼道:“你走!你走啊,你敢走,我就……我就给你戴绿帽子!”
他们两个虽无夫妻之实,但所有人都以为她已经是他的女人了。
诸葛琰的身子僵了一下,却没停住脚步。
上官灵接着道:“我……脱了啊,我脱衣服了啊!你走一步,我脱一件!我开着门脱!我说话算话的!不信你看!”
诸葛琰没看!
上官灵咬牙,拔了发钗丢到地上,而后扯了扣子,解了腰带。
反正如果楚姐姐见不到舅舅,她便无法离开,与其一辈子被囚禁在这个牢笼里边,不如死了算了!
既然要死,也不在乎什么名节不名节了!
最好临死前,膈应一下他,狠狠地膈应!
上官灵体内的叛逆因子,迅速打败了理智,诸葛琰越走越远,她越脱越多,渐渐的,只剩中衣和里裙了。
可那混蛋,好像真的不打算管她了。
上官灵又哭了。
这会子再把衣服穿起来也太没面子了。
混蛋!
混蛋!
你逼我脱光,我真的死给你看!
转角处,传来了小厮们嬉笑的声音,看样子,是要进来修建花枝了。
诸葛琰脚步一转,疾步而回,将上官灵撞进房内,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他将上官灵抵在冰冷的墙壁上,一手撑在她纤细的腰侧,一手掐住她美丽的下颚,冷道:“上官灵,不要像个泼妇似的做些无理取闹的事!”
上官灵说不清此时是个什么样的心情,好像不像刚才那么难过了,就是心,砰砰砰砰跳得厉害,或许,是被他这么凶巴巴的样子给吓到了吧!
上官灵咬唇,不敢对上他吃人的目光:“你……你留下来陪我,我就不闹了嘛。”
诸葛琰一声冷哼,看了看她手背上已经不小心被擦破的水泡,将她丢到了床上,顺便还有一瓶药膏。
上官灵被摔得生疼,瞪了瞪他,用被子裹住自己,又笑嘻嘻地把受伤的小爪子递到他面前:“你帮我擦,还有这里,也擦擦。”
指了指红肿的小脸。
诸葛琰一脸嫌弃地与她保持了一段距离,打开药瓶,用冰凉的指尖蘸了金疮药,均匀地涂在了她患处。
涂完,他起身要走。
上官灵一把揪住他衣角,十分狗腿地说道:“那个……我昨天晚上踢了你,你一定也受伤了吧?我给你擦药,嘿嘿。”
诸葛琰望了一眼墙壁上的沙漏,淡道:“这个时辰,楚芊芊已经到了,你确定……还要给我擦药吗?”
上官灵一怔,松手了。
……
梅园内,楚芊芊推开了房门。
一股淡淡的药香扑鼻而来。
唔,有些熟悉,仿佛在哪儿闻过。
嗯,当然闻过,她可是大夫,一名优秀的大夫!
脑海中一边浮现出几位药材的同时,心中已对这个病人的情况有了初步判断,这方子,医治的可不是一年两天的病情,看来,对方病得不轻啊。
楚芊芊又想起刚刚在门外看到的侍卫,虎背熊腰,杀气腾腾,不说是商队吗?商队的人怎么会这么大的杀气?
楚芊芊第一次怀疑起了他们的身份。
不过,不管对方是权贵也好,是土匪也罢,她是大夫,只负责瞧病。
思量间,楚芊芊已经来到床前。
铺着淡蓝色褥子的床榻上,一名身着素白亵衣的男子面朝内趴着,一头乌发,半遮了容颜,闪烁着黑珍珠一般的光芒,而那发间若隐若现的肌肤,又宛若羊脂美玉似的,白得近乎透明。
这是一个养尊处优的男人。
楚芊芊给出了第二个判断。
他身上的味道很好闻,药香、体香,还有一股独属于他自己的男子气息,这种气息,像森林之王散发出来的荷尔蒙一样,对所有同类雌性都具有致命的吸引力。
楚芊芊的心跳漏了一拍。
深吸一口气,压下不合时宜的情绪,楚芊芊扣住他手腕诊了脉。
顽疾。
楚芊芊暗暗惋惜,连手都长得这么漂亮,该是一个风华绝代的男子,怎么偏偏得了这种病?
好在,他的方子是对症的,只是需要再加一些针灸治疗。
拉被子,扒衣服,针灸。
一系列的动作如行云流水,分外顺畅,好似做过好多次似的。
所以,她真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大夫!
拔了针,楚芊芊为他披上衣衫。
这男人的肌肤真是好好,又滑又嫩又紧实,虽然有些伤痕,却非但不丑,反而格外有种被岁月风沙磨砺出来的男人味儿。
楚芊芊忍不住摸了一把,又想着,如果他转过身来,摸摸他的腹肌就更好了。
这念头刚闪过脑海,楚芊芊便掐了掐自己大腿。
想什么呢,欧阳倾!你是已婚妇人,居然趁着看病的机会调戏良家小鲜肉,是不是太不守妇道了?
一定是昨晚被四爷撩拨得太狠了。
楚芊芊赶紧收拾了东西,起身离开。
谁知手腕突然被人扣住。
她的箱子,吧嗒一下,掉在了地上。
她忙挣开那只手,蹲下身去捡东西,却再次被那手扣住。
这回,那手显然加大了力度,一扯,她整个人撞进了他怀里。
她心肝儿一颤,抬头,看向了对方。
这一看,差点儿让她尖叫。
一张跟她儿子一模一样,只不过是大了几号的脸!
天啦,这……这……这是什么情况?
她的脑子,刹那间一片混乱!
不待她思索出答案,那人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喂!你……唔……”
唇被封住了。
楚芊芊瞪大了眸子,看着因太近反而看不清表情的脸,只依稀知道他闭着眼睛。
楚芊芊用手拍他、推他,也用脚踹他。
他却将她严严实实地搂在了怀里,明明还发着高热,也不知他哪儿那么大的力气,像要把她嵌入骨子里似的。
楚芊芊的唇瓣被他狠狠地吸允着,他似乎不满足这种层次的亲昵了,想用舌尖撬开她牙关。
她死咬着不让。
他在唇上咬了一口。
楚芊芊痛得啊了一声。
他柔韧的舌长驱直入,叼住了她的。
舌尖上的敏感,令楚芊芊的脚趾头都蜷缩了起来。
还想反抗,却已失了大半的力气。
他似乎还是不满足,狂热地在她口腔内攻城略地,要夺走她所有呼吸和所以津甜。
楚芊芊的魂儿都快被吸没了。
连四爷都没这么亲吻过她,这个恩将仇报的家伙,怎么可以?
楚芊芊把心一横,在他唇瓣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都咬破了,以为他会疼得松口了,哪知他却吻得越发厉害了。
楚芊芊满嘴都是他的血腥味儿。
这人,到底是不是清醒的啊?
……
楚芊芊出来时腿都软了,走两步,险些跌在了地上。
好在她每次看完病都会很虚弱,这次尽管较往常更加虚弱,但管事先生也没怀疑什么。
她戴了幕篱,被吻得红肿的唇瓣还才残留着那个男人的气息。
她被一个陌生男人吻了,还吻得头重脚轻,真是一件十分丢脸的事!
太对不起四爷了!
更对不起四爷的是,她心里虽然排斥,身子却享受得不行,甚至他再度昏迷之后,她……还偷偷摸了他的腹肌,手感好好……
她不会是个荡妇吧?
呜呜……
回到听音阁时,小宝已经起床了,正与四爷在院子里堆雪人。
想起那张与小宝一模一样的脸,楚芊芊实在很难不去怀疑小宝的亲爹不是那人。
她这一世的记忆,是从昏迷醒来之后开始的,那时,她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四爷说,她与他私奔了,私奔那晚,他们圆房了。
但关于私奔的过程、圆房的细节,她其实不太记得了。
她努力去想,脑子里的确能够浮现出相应的画面,但有些模糊。
“四爷,为什么……我记得不是很清楚了?”
“你喝醉了。”
以前,她信了。
但现在,她好像不那么确定,那些画面是真实存在,还是四爷强行给她构建的了。
“娘亲!”小宝发现了楚芊芊,挥着胖乎乎的小爪子奔了过来。
楚芊芊将儿子抱入怀里。
看看小宝的脸,再看看四爷的脸,楚芊芊的心里天人交战。
小宝感受到了娘亲的异样,抱着娘亲的脖子,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娘亲娘亲,宝宝好想你,没看到你,宝宝好难过……”委屈地红了眼眶。
楚芊芊也亲了亲小宝,为遮住嘴唇的异样,她一回房,特地化了妆,这一亲,小宝的脸上便留了一个唇印。
楚芊芊拿了帕子给他擦拭,年四爷却走来,将小宝从她怀里接了过去。
“我来吧,你累了一早上。”
他微微笑着,眸光一如既往的温柔温和,好像完全不在意楚芊芊擅自出诊了一趟。
但楚芊芊明白,他的心里,不可能毫无顾忌的。毕竟他已经见过那个男人了,那个男人与小宝长得那么相似,他若是心里没鬼,昨晚回来,就该与她侃侃而谈,说“倾儿,我今儿发现一件怪事,有人跟咱们小宝长得好像啊。”然后,她自然而然地问“是吗?谁呀?带我去瞧瞧。”
这才是正常人的反应。
但他什么都没说,包括小宝被卡在石头缝里的事儿也没说。
他是真的仅仅怕她怪罪他没看好小宝,还是压根儿不希望她与那个男人碰面?
今天,她阴长阳错地碰到了,他难道不觉得她看到一个跟小宝长得那么像的男人时,会怀疑那个男人才是小宝的父亲吗?
“倾儿,在想什么呢?”
楚芊芊抬眸,就见年四爷已经给小宝擦干净了,父子俩正齐齐拿眼看着她。
她笑了笑,说道:“没,就是看诊了,有些累,想回房歇息。”
年四爷笑容不变,语气含了一丝责怪:“你呀你,又不是挂名大夫,不要只顾着给别人看病,你自己的身子也得用些心,明白吗?”
楚芊芊稍稍惊讶,他竟是不问她看到谁了吗?
年四爷当然要问,就挑起她下颚,看着那朱红的唇膏,道:“今儿怎么还想起来化个妆了?”
楚芊芊长睫一颤,反问:“你不喜欢吗?”
年四爷低头,在她唇上轻轻地碰了碰:“喜欢。”
小宝捂住眼睛:“羞羞脸。”
年四爷拍了拍小宝的屁股,笑了,牵着楚芊芊的手,一家三口,回了房。
一直到用过午饭,年四爷都没提半句关于治病的话,这让楚芊芊的心里越发没底。
趁着他去如厕的功夫,楚芊芊抱着小宝进了内室,小声问:“小宝,娘亲问你啊,你昨天是不是被卡在石头缝里了?”
小宝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