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芊芊眼波一转,抱住他了胳膊:“外头风大,冷。”
诸葛夜作势要起身:“我不怕。”
“我怕。”楚芊芊不撒手,脸蛋贴上他胳膊道,“我挺冷的。”
诸葛夜凝了凝眸:“楚芊芊你是在勾引我吗?”
楚芊芊轻咳一声:“那你……要不要被勾引嘛?”
勾引夜太子的代价是惨烈的,当夜太子随手拉下一块挡板并告诉她那是膈应板时,她就知道自己栽大发了。
他不仅在马车上要了她两次,在被软轿抬回东宫的路上,他的手就没从她裙子理出来过,而进了内殿,她想看看小宝都不行,他一把将她拽进浴池……
楚芊芊欲哭无泪,以后说什么……都不要再勾引这头禽兽了!
……
三天后的一个下午,宫女来报,说,淑妃醒了。
诸葛夜不在,楚芊芊便自己去见了淑妃。
一段日子不见,淑妃瘦得不成人形了,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令人实难相信,这是曾经宠冠后宫四年的妃子。
楚芊芊站在牢门外,定定地看着两眼发直的淑妃,道:“要是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你还会不会勾引皇上?”
淑妃苦涩地牵了牵因太干涩而发白裂开的唇:“……会。我真心喜欢皇上,就算粉身碎骨我也在所不惜。”
“真心?”楚芊芊倒了一杯温水,从缝隙中递给她,“你真心喜欢皇上,为何又与四爷勾结?”
淑妃喝水的动作一顿:“四爷?四爷是谁?”
楚芊芊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她的眼神里,没有丝毫闪躲,要么,她真不认得四爷,要么,她就是全世界最厉害的戏子:“我被皇上赐毒酒的第二天,遭遇了毒蛇。而在遭遇毒蛇之前,我只见过你。”
淑妃诧异地看向了楚芊芊,随即垂下眸子,摇头道:“不是我。你救过我的命,我不会恩将仇报的。”
楚芊芊将她表情尽收眼底,看样子,她不像是在撒谎,但……除了她,还有谁这么会成为四爷的爪牙呢?
“二皇子出事那天,你究竟去没去过佛堂附近?”楚芊芊又问。
淑妃哭着点头:“去过了。但我真的……没害二皇子啊!”
楚芊芊最烦她动不动就哭鼻子的样儿:“别哭了!”
淑妃脖子一缩,噤声了。
楚芊芊复又问道:“那你为什么会去那里?为什么那么巧与二皇子出事的时间吻合了?”
淑妃咬唇:“我……我……呕——”
她身子一颤,吐出了一滩黑血,而后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楚芊芊眸光一厉:“淑妃,淑妃!淑妃!”
该死!她居然中毒了!是谁?谁给她下了毒?
……
“嫣儿!”上官若拉过庄肃皇后的手,“上次的事多谢你了,要不是你救了曦儿,曦儿就要被淹死了!”
庄肃皇后笑了笑:“都是一家人,不说这些了。对了,皇婶进来叫我来,是……”
上官若指了指草地中央搭建的戏台子,笑道:“这是京城最好的戏班子,我怕你呆在佛堂闷嘛,就叫你来听听了。我都听了好几天了,怪好听的!”
庄肃皇后抚了抚鬓角的发,眸光温和道:“皇婶有心了。”
戏台子有条不紊地搭建着。
庄肃皇后喝了一口花茶,不动声色地问:“对了皇婶,怎么没看见曦儿?”
提起这个,上官若就来气,皇帝不知抽了什么疯,以前四年都不抱一下,眼下倒好,连上朝都带着曦儿。可上朝多累呀,听说昨天曦儿憋不住,愣是在金銮殿上尿了一泡。
上官若漫不经心地摇了摇头:“跟他父皇上朝去了。”
庄肃皇后愣了愣:“曦儿……才四岁呀,就跟着上朝,会不会太辛苦了些?”
上官若找到了知音:“可不是吗?孩子那么小,他有必要逼得那么紧吗?”
庄肃皇后就道:“弄得好像不放心曦儿,生怕谁再加害曦儿似的。”
上官若哼了哼:“他才不是。”
“哦?那是因为什么?”庄肃皇后追问。
“因为……”
因为他想让我回心转意。
话到唇边,终究是不好意思把夫妻俩的事儿捅出去,上官若讪讪一笑,道:“谁知道他的?”
庄肃皇后垂眸,喝起了手中的茶。
那边,戏台子已经搭建好了,一个模样周整的小厮跑过来,哈着腰道:“娘娘!您今儿是要继续听《长生殿》,还是换个别的曲儿?”
《长生殿》好听,不过听了好几天也有些腻了,上官若花那么多钱把整个戏班子从梦红楼搬过来,可不是只为了一个曲子:“有新的,只管唱来试试。是明大家主戏吗?”
明大家是梦红楼的台柱,年方二十五,身材欣长、容貌倾城、谈吐不凡又从不轻浮轻狂,是个极有内涵的美男子。更难能可贵的是,他唱的戏,在大周,无人能出其右。
也不知多少贵妇名媛一掷千金,只为博他一笑,奈何他性情刚烈,卖艺不卖身,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没与谁传出过不干净的丑闻。
小厮谄媚地笑道:“回皇后娘娘的话,是明大家主戏!”
上官若丢了一锭金子给他:“唱吧。”
跑个腿儿就能得一锭金子,小厮险些要乐晕过去!
庄肃皇后看着自家皇婶挥金如土只为看个戏子的模样,嘴皮子动了动,却没说什么。
很快,明大家上台了。
化了浓妆的缘故,看不出他原本的容貌,只觉那身材十分高大、眼睛十分有神,只盯着你,就让你觉得全世界的光都聚在了头顶。
上官若乐悠悠地敲起了手指。
庄肃皇后不动声色地看了上官若一眼,继续喝茶。
有别于《长生殿》的一板一眼,今儿的戏更为离奇和曲折,说的是唐朝太平公主与驸马薛邵的故事。太平公主是武则天的爱女,一次机缘巧合下认识了名不见经传的薛邵,并告诉自己母后自己情根深种,非薛邵不嫁。奈何薛邵早已有了明媒正娶的妻子,不愿舍弃糟糠妻,但武则天又不忍心让女儿做妾,便逼着薛邵在太平公主与他妻子之间二选一,薛邵顶住压力选了妻子。武则天勃然大怒,当即将薛夫人以及薛夫人的母族全部处死。后面,更是以薛家上下数十口人的性命要挟,逼得薛邵终于做了太平公主的驸马。
关于太平公主的故事,民间流转的话本不少,史记也有记录,但编成戏曲唱出来的,在上官若的有生之年,只碰到了这么一回。
明大家将薛邵对糟糠妻的深情、对太平公主的厌恶、对武则天的憎恨、以及对岳母家的愧疚,演绎得淋漓尽致,看得上官若鼻涕眼泪一大把,止都止不住。
庄肃皇后递给她一方帕子,笑着宽慰道:“皇婶太入戏了。”
上官若拿帕子擦了眼泪,哽咽道:“太平公主太可怜了,又不是她杀了薛夫人和薛夫人全家,薛邵凭什么将罪孽怪算到她头上?薛夫人是死了,但她也得到薛邵的心了,太平公主呢?爱了薛邵一辈子,但这一辈子,薛邵就没给过她一天好日子!”
“她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她而死。”庄肃皇后说完,又低低地呢喃了一句,“不是谁都像皇婶这么幸运的。”
上官若吸了吸鼻子:“嫣儿你说什么?”
庄肃皇后干笑了一声:“哦,没什么!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皇婶别看太久,注意保养身子。”
上官若红着眼睛点了点头:“去吧,明儿再过来陪我听戏!”
“好。”庄肃皇后离开了。
那边,戏班子见上官若情绪激动,没再急着唱下一出戏。
一身薛邵打扮的明大家,步履稳健地走来,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皇后娘娘。”
一名戏子,在面对一国皇后时能表现得如此从容优雅,实在叫人刮目相看。
上官若有些难为情地笑了笑:“坐吧。”
明大家在上官若旁边坐下,温柔地看着她,并不夹杂一丝一毫的妄念:“把皇后弄哭了,是在下的不是,以后不唱这么悲凉的曲子了。”
上官若含笑摇头:“不,你唱的很好,我还想听,能再来一遍吗?”
明大家眼底的温柔,如一方清澈的温泉,暖得人浑身舒畅:“当然。”
说着,抬手,递给皇后一杯茶水,在皇后接杯子时,他很注意地避开了指尖的触碰。
上官若喝过茶,情绪缓和了不少:“中午陪本宫一起用膳吧!”
陪一国皇后用膳,这可是天大的殊荣。
明大家微微欠了欠身,谨守礼仪地说道:“这……会不会太叨扰娘娘了?”
上官若答得很快:“不会,叫上大家一起,本宫设个小宴。”
明大家没有再拒绝的道理了,点头应下。
皇帝来到御花园时,看到的就是自己的皇后跟一个戏子打得火热的场景,他眸光一凉,走了过去!
上官若见着他来,叫明大家退下了:“不用唱了,直接去凤熙宫等着用膳吧。”
明大家远远地朝面色铁青的皇帝行了一礼,随即,前往戏台子招呼大家收工。
皇帝来到了上官若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几日不见就敢公然给他戴绿帽子的皇后:“上官若,你是不是嫌他们的命太长了?”
上官若淡淡垂眸,把玩起一朵桌上的鲜花儿,慢悠悠地说道:“怎么?皇上是看他们不顺眼了吗?皇上爱杀谁,只管去杀吧,反正没了他们,我还可以找别的戏班子,除非……皇上能将全大周的戏班子杀光,但是别怪我没提醒皇上,我父亲也爱听戏,家中养了不少戏班子,皇上有本事,把他们也捉来杀了。”
又拿大君压人!
皇帝负在身后的手拽成了拳头:“上官若,朕不许你再养戏班子!”
上官若好笑地看着他:“我们已经和离了,皇上。你再管我,我可要回喀什庆了。”
是的,终究和离了,为了曦儿,才勉强留下,做一对有名无实的夫妻。
皇帝气闷地靠近了上官若。
他穿着常服,上官若知道他并不是从朝堂过来了,他没带上曦儿,她还有些纳闷,一闻到他身上的硫磺味儿,她便什么都明白了。
她淡淡一笑,无畏地对上了皇帝凌人的视线:“皇上又去祭奠你和淑妃的女儿了?是臣妾害死她的,皇上终日对着一个害死你女儿的凶手,会不会觉得很窝火?不如让臣妾离宫,皇上便再也不用那么压抑了。”
皇帝一把掐住了上官若的脖子,成亲二十余年,除了头几年他偶尔有些心不在焉,后面几乎都是对她无微不至,哪怕冷战的四年,他也没对她动过粗。唯独每每在提及女儿的时候,他才会出现这种痛苦万分的表情。
上官若忍住心底的酸涩,倔强一笑:“杀了我啊,杀了我给你女儿陪葬啊!”
皇帝的眸子迸发出了嗜血的凶光,这凶光凝结成了某种骇人的力量,一直传到手掌。
上官若被掐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皇帝极力忍着什么,忍得浑身发抖,并咬着牙,双目发红道:“当初非要嫁给我的是你,现在非要离开的也是你!上官若,你凭什么这么践踏别人?”
我践踏你什么了?我杀你全家还是断你香火了?你明知道淑妃的孩子不是我弄掉的,为什么还要跟我生气?我爱你的心是假的吗?我这么多年的付出,换来的只是你一句践踏吗?
“咳咳……”上官若的眼泪都掉下来了,“你……松手……混蛋……你……”
------题外话------
吭哧吭哧,月底最后一天,快翻翻口袋,还有票票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