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太爷踉跄着步子,奔向了铁笼中的囚犯。【】
“陛下”
而随着他的呼喊,一些年长的官员也纷纷认出了对方。
“啊是陛下真的是世宗陛下”
“世宗陛下”
“世宗陛下”
越来越多的人跑了过去。
方丈呆住了:“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宝灵塔的下方囚禁了一个犯人,而犯人是官员们口中的世宗陛下。要知道,这座宝灵塔就是世宗陛下命人修建的呀,他自己……怎么反而成了塔底的囚犯呢?
方丈疑惑的眸光扫过世宗长满胡渣与污垢的脸,最终投向了皇帝。
皇帝一言不发地看着世宗,眸光深幽。
一些没有跑过去的大臣看着世宗,也是眸光深幽。
有胆大的低声问了皇帝一句:“皇上,那真的是世宗陛下吗?”
从容貌上来看,是的。
那大臣又担忧地问“世宗陛下不是二十年期就死掉了吗?”
这点,恐怕要问世宗自己了。
“陛下陛下你怎么样?”张太爷脱了官袍,盖在年四爷的身上。
另一边,有武艺高强的武将拔剑斩断了铁链。
年四爷虚弱地靠在张太爷肩头,仿佛随时都要死过去一般:“张……张帝师……”
张太爷老泪纵横:“是臣在”
“咳咳……”年四爷咳嗽了几声,嘴角溢出点点血丝。
张太爷心疼得无以复加:“陛下你怎么会在这里?臣……臣以为陛下仙逝了”
不少官员跪地:“臣等,也以为陛下仙逝了”
年四爷虚弱得好像开不了口了。
张太爷抽泣道:“陛下陛下”
年四爷费力地睁开眼睛,望向立于祭坛之上的皇帝,眸中闪过一丝愤恨:“皇叔,老天有眼,总算让我重见天日了”
这么一番话说下来,还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呢?
果不其然,张太爷脸色一变,看向了冰山一般的皇帝:“世宗陛下,是……是皇上把你囚禁在这里的?”
年四爷点了点头。
张和素来跟他老子不和,他老子要帮的,他统统不待见,他驳斥道:“胡说皇上囚禁你做什么?皇上早就是九五至尊了,看不过眼,不如直接杀了你啊留你又有何用?”
没错,如果是为了谋朝篡位,皇帝折磨世宗这么多年不足为奇,毕竟世宗是先皇,只要他活着,后面的皇帝都不如他正统,他颁布一道诏书,的确有权决定下一任帝王。可问题是,皇帝已经登基四年,之前不需要靠世宗来承认自己,之后就更不需要了。留着世宗,没有任何意义,反而还有一丝危险。
年四爷双目如炬却有气无力地说道:“他……他利用琰儿的性命要挟我,让我传位给他,我不同意,立下诏书,传位给了二弟,他又把我关起来……一直折磨了这么多年……他说……他要我看着他这个青楼官妓的儿子……是怎么谋夺江山的……”
难怪不杀了世宗,原来是想日日夜夜折磨世宗,这个皇帝,看来不仅是狠辣,而是变态
人群中,不知谁高呼了一句:“皇上囚禁世宗陛下,最终惹来日食其心可诛其心可诛啊”
日食在这个时代,原本就是不祥的征兆,且一定是帝王犯下了重大过失。皇帝哪怕没错,也要在天坛进行忏悔,何况眼下出了这么大的乱子,皇帝想摘干净似乎已经不可能了。
百姓们纷纷朝年四爷投去了同情的眸光,又纷纷朝皇帝投去了憎恶的眸光,仿佛他们一直被皇帝德厚流光的外表欺骗了,这一刻真相大白,他们心中的怒火,足以烧掉一座城池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失去了民心的皇帝,是很难稳坐帝位的。
“把皇位交出来还给世宗陛下”
有人带头,高呼了一句。
“对把皇位交出来你这个暴君囚禁了世宗陛下那么多年还谋夺皇位你娘是青楼妓子这么肮脏的身份,有什么资格做我们的皇帝?”
这个是托儿无疑了。
皇帝的生母是谁,在经过大君的严格镇压后,已不再有人谈起,大部分人只记得皇帝是孝惠仁皇后的儿子,深受孝惠仁皇后的喜爱。可这一刻,旧事重提,宛若揭开了一道疤痕一样,每个字都往皇帝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戳。
皇帝的眸光一点点黯淡了下来。
年四爷将皇帝的表情尽收眼底,他知道,皇帝生气了,皇帝是个很孝顺的儿子,你可以瞧不起他,但绝不能辱骂他母亲,就连那么深爱的上官若,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触碰他的逆鳞。一个平头百姓,怎么敢呢?
我的好皇叔,快动手吧
动手打死这些刁民,别再让他们抨击你母亲了
皇帝自然看出了年四爷的如意算盘,不就是逼得他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对手无寸铁的百姓痛下杀手吗?这么一来,他就越发坐实暴君的名号了。也越发洗脱不了囚禁世宗的罪名了。
不得不说,一环扣一环,年四爷设计得十分秘密与巧妙。
不过,年四爷似乎忘了,这世上,从来没有不透风的墙。
“太子驾到”
随着孙内侍尖细的嗓音,一顶由十六名壮汉抬着的软轿子威风凛凛地走上了祭坛。
诸葛夜一袭白衣,容颜冷峻,端坐在铺了垫子的软席上。
他的面色颇有几分苍白,对于习惯了他弱柳扶风之态的众人而言,这并无任何不妥。
反正他三天两头犯病,今天活蹦乱跳,明天就可能下不来床。
他握拳掩住唇瓣,轻轻地咳嗽了几声。
他这咳嗽,比年四爷的正宗多了,不愧是患病多年老字号,演病人完全是本色出演。
他坐在软轿上,欠身给皇帝行了一礼:“父皇。”
皇帝摆手示意他平身。
他又慢悠悠地看向对面的年四爷一行人道:“父皇,宝灵塔被人炸了吗?何人这么大胆,竟敢挑在您的祭天仪式上炸毁宝灵塔?这不是故意要给您安一个不敬世宗陛下与端敏皇后的罪名吗?”
炸?
那几声巨响……
百姓们的脸上现出了一丝困惑。
皇帝就道:“不知道是谁炸的,父皇也困惑得很。”
诸葛夜又问:“那人是谁?好生眼熟的样子。”
皇帝挑眉:“不可能眼熟吧?世宗陛下过世时,你才不到四岁。”
“哦。所以……那是……世宗陛下?”诸葛夜满是不屑地问,“世宗陛下早已入土为安了,这是哪个戏子唱着大戏吗?”
张太爷花白的眉毛一拧:“太子殿下不可对世宗陛下无礼”
诸葛夜沉下脸来:“老头儿,他说他是世宗就是世宗,证据?”
假死也是要付出代价的,但凡他携带一点儿与身份有关的东西,都容易被查出来,诸葛夜就不信,他死不承认他,他还真能怎么样了。
年四爷心头冷笑,黄口小儿,以为这样就能难住我?未免太小瞧我了
“我被囚禁于地牢二十年,除了这一身囚衣,什么都不剩下了。”把过错推给皇帝。
要找证明身份的东西,好哇,找皇帝要去找到了是你们本事,找不到,对不起,那是皇帝毁了,不是我。
张太爷忙道:“太子殿下,这真的是世宗陛下啊”
诸葛夜冷冷地勾了勾唇角:“你的意思是,他真的世宗陛下,而我父皇真的将他囚禁在宝灵塔下二十年?”
张太爷哑然。没错,他的确是这么认为的,他信世宗,比信自己还要信他。以他对世宗的了解,世宗绝不可能主动谋害别人,尤其是与自己有着血亲关系的皇叔。
诸葛夜懒得跟张太爷废话,有些人,一旦固执地认定某事,就再也听不见别人的话。诸葛夜问向年四爷:“你是说,你一直被囚禁在这里,哪儿也没去?”
年四爷露出一抹苦涩的笑:“被锁着,能去哪儿?”
“也没见过你的家人或者亲人?”
“谁都没见过,只有几个狱卒。”
其实,如果欧阳珏与诸葛琰跳出来指证他,他还是挺危险的,可问题是,他们两个,宁死都不可能背叛他。至于山庄的部下,全都是他的死士。
但他,忽略了一个人,那就是欧阳瑾。
欧阳瑾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给人作证了,她似乎,一直不可避免地被卷入一些大事,先是指证楚芊芊,后是指证姚汐,现在,又来指证年四爷,天知道,她其实,谁都不想指证,但为什么每次都那么惨那么别无选择?
楚芊芊告诉她,如果成功指证了年四爷,就给她永久性的解药,她再也无需受楚芊芊的掣肘
虽然这么做,会惹诸葛琰生气,会得罪年四爷,可为了身家性命,她顾不了那么多了。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希望诸葛夜把年四爷虐死,以免年四爷回头来找她寻仇
“他……他是度假山庄的庄主他没有被囚禁在地底大家别被他骗了”
一语激起千层浪
年四爷的眸子里快速闪过一道凶悍的波光:“你是谁?在胡说什么?”
小贱人竟敢出卖她
欧阳瑾被他凶悍的眼神吓得倒退了几步,可话已出口,年四爷是不可能放过她了,为了彼此共同的胜利,她必须把年四爷往死里踩
“四……四爷,你别再装了这几年你干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我有证据,证明你不是哪儿没去过”
口说无凭,单单几句话,当然不足以令人信服,毕竟世宗与欧阳瑾,百姓们想都不用想,肯定是相信前者的。
百姓们齐刷刷地看向了欧阳瑾,想着她能拿出什么证据。
而年四爷也饶有兴致地望着她,在年四爷看来,欧阳瑾胸大无脑,心思歹毒却不够细腻,属于想害死一堆人却最终只会害到自己的蠢蛋。
她能拿出什么证据?
别是他的字画,那样,他大可反咬她,说她是受了诸葛夜的指使,找人临摹他的作品栽赃陷害
欧阳瑾咬咬牙,从布袋子里掏出了一块红红的大布片
“这是年四爷的亵裤”
“嗷呜”
一条雪白的小狼崽,跐溜一下从诸葛夜的轿子里跳下来,围着亵裤闻了几下,闪电般地扑向了年四爷
这一下,众人看傻了。
方丈忽然想起自己的后院也养了两条流浪狗,忙叫弟子去牵来。
很快,一黄一黑两条狗狗奔来了,它们在亵裤上闻到了年四爷的气味,全都跟那小狼崽一样,扑向了年四爷。
如此一来,谁还看不明白呢?
如果他真被囚禁了二十年,怎么会让自己的亵裤流落到了外面?瞧那花样子,是今年才刚流行起来的咧
年四爷做梦都没料到自己千防万防,竟栽在了一条亵裤上。
欧阳瑾是脑子有毛病啊,干嘛偷他亵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