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宗轩说:“这第一个原因,是这十几年来伏桐河的水位变浅了,河道变窄了,码头停靠的船也变少变小了。大伙儿都说是裕阳人堵了黑龙潭的给弄的,其实一个黑龙潭能有多少水,根本影响不了伏桐河的水位。再说桐水河的源头青龙潭没有堵,桐水河怎么也变浅了?几年前黑龙潭和青龙潭清淤后,伏桐河的水位也没有涨回来。
河水变浅的原因其实是这些年十年九旱,老天爷下的雨没有以前多了,要怪只能怪老天爷啊!十家镇修桥和裕阳人堵泉眼,其实是眼窝子太浅,只看到眼前的蝇头小利,丢了以诚相待、以义取利的本心,弄了个两败俱伤!十家镇以前的兴盛离不了一个‘诚义共利’,将来镇上生意若是衰败了,也是毁在‘失诚无义’字上!”
伏水河的源头黑龙潭,先堵泉后清淤的纠纷,是十家镇妇孺皆知的往事。事情的缘由,要从十家镇的归属变更说起。
十家镇设立厘金局后,每年抽厘所得的税银,便不再经伏阳县衙和府衙的手,直接进了巡抚衙门。府衙不甘心丢掉这个雁过拔毛的机会,就以防匪为名,将十家镇从东边的裕阳县划到了西边的伏阳县。
刚刚恢复元气的十家镇,便成了伏阳府衙的唐僧肉,隔三差五就来征捐加税吃上一口。苦不堪言的十家镇商会为了增收阔利,在镇北的伏水河上修了一座矮矮的石桥,俗称漫水桥。漫水桥修好后,商船便不能溯水而上到裕阳城的码头,十家镇的生意倒是更红火了,但裕阳城的商贸很快就一落千丈。
以前十家镇归裕阳县管,大家同饮一河水,有钱一起赚钱,倒也相安无事。现在十家镇为了一己私利,断了裕阳商会的财路,裕阳商会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十家镇不仗义,自己吃肉,连口汤都不让裕阳人喝!十家镇摔了裕阳的‘碗’,裕阳就砸了十家镇的‘锅’!干脆咱们把黑龙潭的泉眼堵上,让伏水河断了流没了水,南来的船连十家镇都到不了!”裕阳商会把事情做的更绝。
裕阳商把十几口大铁锅串在一起,倒扣在裕阳境内黑龙潭的泉眼上,把黑龙潭给“扣”住了,水流大减。几年后伏水河和桐水河的水位日渐降低,南来的大船便无法上行停靠十家镇。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十家镇商会,赶紧拆了漫水桥跟裕阳商会和解,然后又花钱雇人,拆了黑龙潭上的大锅疏通泉眼,但黑龙潭再也无法恢复到以前的水流量了。
祁宗轩接着说:“这第二个原因是俄国人抢了茶路的生意。以前是老家人在武夷山直接种茶,抢了福建人的生意;现在是俄国人在汉口和南京自己开茶厂,然后拿机器把茶叶压成茶砖,自己运到库伦和恰克图,又抢了我们的生意!”
“我还听说洋人买茶制茶都是免税减捐的。从江南运到俄国这一路上,但就厘金都不知道省下多少倍,咱们十家镇茶行运到库伦的茶货,根本卖不过老毛子,生意做的越大亏的越厉害。
“你们说的关掌柜和他的茶行我知道,关掌柜关了十家镇和襄州的分号,抽资到南京和老毛子直接做生意,还不是十家镇茶行已经不赚钱了……”
祁宗轩的这番话,让郭修安和余久堂如梦初醒。十家镇茶行的水太深了,要是郭家这个旱鸭子下水,一个浪打过来了就得全玩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