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投靠教廷了？”
海瑟的声音原本就缺少起伏，但却十分悦耳。可此刻音调降低了一个八度之后，一贯的敬语也消失了，再配上这紧张的气氛，莫名地令人寒毛直竖。
贺茂先生倒是没有说话，可冷冽的视线无疑诉说着与海瑟同样的问题。
“怎么会，只是靠着外交手段争取到了一个安全的地位而已。蔷薇十字会越来越壮大，如果不这样做的话会被教廷视为眼中钉的啊。”
戴维会长急忙苦笑着摆手。
“我并没有以任何形式与教廷做出妥协，这一点安娜君和艾雷克都可以为我作证！”
“哼，你的下属自然是为你说话。”
贺茂先生不屑地反驳。
“哎呀呀。”浑身散着的荷尔蒙仿佛肉眼可见的安娜・拉法奇女士悠悠地走上前，先是给了我一个不明其意的眼神后，指尖抚过嘴唇。
仅仅是这样一个动作，便令我的心脏猛地跳动起来。
……这一定是因为她身上奇怪香水的影响！否则我怎么可能对飞鸟之外的同性――
“咳咳咳！”
我急忙用力咳嗽起来掩饰自己的动摇。
安娜――带上姓氏太麻烦，就这样称呼好了――微微一笑之后，淡定地转向了气氛紧张的三人。
“我在会里只是负责新晋会员的教育，会长的行事又是那么神秘主义，我怎么可能对会长的每个决策都了如指掌呢，您说是吧会长大人？”
说着，安娜向戴维会长抛去了一个近似媚眼的挑逗眼神。
看来这人也不是个简单角色嘛，面对着两个深不可测的高手还能跟自己的上司若无其事地开玩笑。
……这应该是玩笑吧？
“哈哈哈，安娜君可真会开玩笑，哈哈哈。”
戴维会长自然是打着哈哈，可他的笑容怎么看都觉得有些僵硬。
“看来您的下属也不怎么向着您呢。”
出乎预料的回答也令海瑟恢复了往常的语气。
“真，真是惭愧……”
戴维会长随即将视线移向了艾雷克托。
被眼神点到的爽朗青年像是触电一样跳了起来。
“那，那个……我相信老师不会做出违背道义的事情的，嗯！”
结结巴巴的语气和四下游移的眼神，怎么看怎么可疑。
“你，你们看。对吧？”
戴维会长再度转身面对逼视着他的二人，然而嘴角都开始抽搐了。
“罢了，闹剧就到此为止吧。”
贺茂先生闭起眼睛叹了口气，肌肤感到的静电般的紧张空气也消失无踪。
“背弃魔法界倒向教廷对他来说并无太多好处，蔷薇十字会的地位也是依托于魔法界才能成立，相信他不会做出愚蠢的选择。”
海瑟对着贺茂先生如是说。
尽管刻意压低了音量，可是在这面对面交谈的距离上这样做的意义并不大。
或许她这话同样也是说给戴维会长听的吧。
“是吗？可是此人毕竟有前科……”
贺茂先生皱起眉头瞟了戴维会长一眼。
“前科”究竟是指什么？恐怕只有当事人知道了吧。尽管很在意这件事，不过现在也不是我插嘴的场合，还是等之后有机会再问海瑟好了。
“人并不是一成不变的，至少他在之后的几十年中并没有什么不妥的举动，不是吗？”
“……这就不是蛰居此地的我所能了解的了。依我所见，此事还是报告给‘那个人’知晓比较好。”
贺茂先生主动切断了关于“前科”的话题，看来是没办法了解更多信息了呢。
对于我们所投靠的人究竟是否值得信任……不，是有几分可以信任，对我们来说也很重要。
“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就好。不过‘那个人’的话，应该已经对此事有所把握了吧。”
不行，这些话语中私密内容太多，我也只能放弃理解了。
两人之间达成了某种共识后，海瑟转向了戴维会长。
“关于这件事是蔷薇十字会自己的决定，我们无权置喙。但有一点要奉劝您，请不要忘记了自己身为魔法师的本分。还有……”
海瑟望了我一眼之后，继续说了下去。
“希望你能善待小早川姬乃与神代飞鸟二人，不要妄想利用她们。”
“海瑟……”
我与飞鸟对视一眼，现她也对此感到有些意外。
没想到她不仅能来帮助我们，还对我们如此关照。看来是个比外表更加热心肠的人啊。
同时，看到为此面露喜色的川崎，我不禁有一瞬觉得让他跟着海瑟或许也并不糟糕。
当然只有一瞬间而已，辜负小步的这个笨蛋，早晚有一天要好好教训他一顿。
这次就看在他特地为了我们赶来的份上饶过他好了，虽然这家伙根本派不上什么用场。
“那是自然，这也是我与正宪君的约定啊。况且我看起来像是会利用孩子们的人吗？”
“像。”
海瑟与贺茂先生的声音重合在一起，毫不犹豫地回答。
“啊哈哈……”
戴维会长尴尬地苦笑起来。
“好了。”贺茂先生一展披风，“想说的就只有这些。这里并不是你们可以久居之地，没什么事就离去吧。给你们数小时整理行装的时间，明日――”说着，他拿出一块伤痕斑驳的怀表看了一眼，又收入怀中，“不，今日正午之前必须离开。”
“小早川，神代……这是作为中村留给你们的话――保重。”
所谓作为中村老师留给我们的话就只有两个字，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他便转过身去。茶褐色的大幕高高扬起，再度落下之时，贺茂光行的人影连同遮住他披风本身都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与飞鸟愣愣地凝视虚空许久。
怎么这群人退场的时候都那么干脆啊……
我下意识望向海瑟。
“请不要在意。贺茂光行本就不愿在人前露面，此次已经是相当反常了。”
竟然还是个害羞的家伙吗这人？
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明明是自己出言赶人，却又率先离开，还真是信得过我们啊。
不过根据之前的种种迹象和海瑟的描述来看，他或许躲在暗处也能察知我们的一举一动。
这不就是个跟踪狂嘛。
想到这里，甚至产生了一股视线牢牢钉在背后的错觉，令人浑身不自在。
“怎么啦姬乃？”
“没，没什么。”
连飞鸟都没有什么表示，应该真的只是我的错觉而已吧。
“海瑟小姐，今天的事情可以当做eos已经以组织的身份开始行动了吗？”
“无可奉告。”
故作神秘的两人小小的打了个哑谜后，又陷入了沉默。
唔……看来需要弄清楚的事情又多了一件呢。
就在因为贺茂先生离去而安静下来的时候，父亲却突然开口了。
“戴维会长，我有个问题不知可否请教？”
“正宪君不必客气，请讲请讲。”
这时候臭老爹有什么问题？出于好奇我竖起了耳朵。
“记得前日在德国您还说教廷的正式谕令尚未下达，那这张羊皮纸是从何而来？”
咦？
“这个嘛……是我伪造的，哈哈哈哈。”
“什么！？？”
好几个声音一同出了惊叫，就连海瑟都瞪圆了眼睛。
“放心放心，事情早已谈妥，正式谕令这几天就会颁布。事情紧急，这只是权宜之计啦，不会有问题的。”
尽管戴维会长笑眯眯地解释着，可他在我内心留下的“不靠谱”的印象不可避免地再度加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