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睡不着吗，莉安娜。」莉安娜是四十七号的名字，这里的八十五名人造人都是由莱克特亲自命名的。

莱克特对着培养槽回应，理论上这玻璃的厚度可以隔绝八成的声音，但莉安娜的听觉已经强大到可以听到一些低频音波，这种对话完全不是问题。

她的心灵感传只能单向传输，并不能直接探知他人的想法，最多只能勉强探测表层一些情绪。

即使过了多年，我还是不习惯睡在这些培养槽之中。

「呵呵，只是例行检查而已……不说这个了，最近你的心情如何，听说在回收那石板时遇到不少的麻烦呢。」

是的，他们以第三世界的军队的标准来说装备非常精良，我们遇到非常激烈的反抗，有三个队员中枪了，但没有大碍。

「你的队伍要回收的是他们的国宝，放在皇宫之中二十四小时被重兵把守着，而且那石板的体积太大，奇袭是没有可能的，要夺走只能正面攻击。」

最後他们全员被击毙了，没有任何一个逃跑。

「对於你率领的队伍来说这是正常的结果吧，这种非洲的小国家，出动的三十名叉角羚特遣部队已经足够毁灭他们所有军事力量了。」

我不理解。

「不理解？你是指甚麽？」

我们的目的是要保护人类，这也是基金会的宗旨，可是我的工作却是在不断夺走人的性命。

莱克特好看的眉毛弯起来了。

「我们的宗旨是要保护人类这一种族的存续，而不只是为了单单某几个人类的性命。人类分成很多种，有些会在意整体的存在、考虑地球的可持续发展性；有些则对世界的将来视而不见，为了利益持续损害地球。当後者阻碍到我们前进的脚步时，我们只好把他们清除掉了。」

他们只是无知而已，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在持有的东西会造成甚麽影响。

「无知不代表无害，一个三岁儿童按下核弹发射钮同样足以杀死数以万计的人。基金会的责任就是从这些儿童手中把发射钮拿走，过程中做成一点损失再所难免，但比起我们曾经经历过的结果来说，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那些士兵，他们至死也没有恐惧，他们是从心底里认为自己在为某种祟高理想而战斗，即使付出性命也没有关系……就跟这个房间中的所有兄弟姐妹一样，就跟我们一样。

……傻孩子，那些随处可见的蠢士兵怎麽会跟你们一样呢，你们的命可是值钱多了，一个羚羊的价值能比上数千个没脑子大兵。

而且你们杀的数目比起非洲每天战争死的人口简直不值一提，就在我们说话的当下，大概又死上几千个了吧。莱克特心中想着。

「你去的吉布提共和国是世界发展指数倒数几名的国家，即使以非洲的水平也是非常落後的地方。至於那些你看起来十分忠诚勇敢的士兵，平时都在帮助他们的独裁者领袖捕杀国内的反对派，两年前才发生过一宗针对平民的屠杀事件。他们国家的落後是他们的政府自己造成的，甚至可以说没有了这些助纣为虐的士兵他们的国民能过上更好的生活。」

……莉安娜沉默了。

「不需要觉得自责，他们的死亡是他们必然的下场，即使基金会没有派出部队，以非洲政权的平均存活长度，他们顶多可以再撑十多年便会被另一个某某革命军推翻了。」

「你看到他们所谓的奋勇战斗，并不是出自任何高尚的情操，与你们完全不同。包括你在内，身在这里培养槽中的所有人，全都明白基金会的目的是甚麽，我们是为了人类的未来与存续而战斗的人，比世界上任何只会为国家这种狭隘观念而战的军队更为伟大。而於那些吉布提的黑人士兵，他们连信念是何物也不知道，他们战斗纯粹是因为他们的领袖给他们发薪水而已。」

但是他们没有吝啬过自己的性命，不像是为了钱而拿起枪上战场的。

「他们做出了选择，选择对抗你这支精锐的部队。他们战死是他们选择所带来的後果，与其他人无关。驱使他们做出这选择的原因是因为他们自身的愚蠢，不能判断形势，以为自己能改变甚麽情况。这就像是一个人躺在铁路上，他没有资格责怪火车在他身上辗过去。」

莉安娜陷入了沉思，没有回应。

莱克特推了推眼镜。

她不知道吉布提共和国是在非洲的甚麽地方，也不清楚那里的人民是不是真的如她所说的一样被政府欺压，更不清楚那些士兵死战不走的原因是甚麽。

但是那不重要，成年人的世界中对与错从来不是放在首位的东西。

而且，她很喜欢看莉安娜苦恼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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