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辟疆快起来,快起来!”
看到学生来访,七十多高龄的钱谦益很是高兴,上前将冒襄扶起,拉着他的手便进入屋内。夫人柳如是也是迎了上来,拉着昔年秦淮河畔的姐妹董小宛,看着小宛瘦了那么多,瞬间眼眶泛红。董小宛也是多年未见柳如是,女人家易生情,眼中也是朦胧一片。
钱谦益极是热情,虽然名为冒襄之师,但自家妻子却与冒襄妻乃结拜姐妹,所以也不执长礼,与冒襄夫妻一阵寒暄过后,气氛立即变得轻松自在。谈话中,自然少不了提及最近的几次大战。
“那周士相真乃武穆在世,比之当年晋王更要叫人刮目相看啊!”钱谦益颇是激动。
冒襄亦很感慨道:“是啊!短短四年,先是哈哈木、尚可喜、李率泰、吴六奇等,后是济度这个鞑子亲王,今年又是罗托和線国安,啧啧,四年让鞑子报销了一个满州亲王,两个汉人藩王,一个总督、两个巡抚、五个固山额真、六个都统,两个提督,满兵上万,汉军绿营无数如此勇猛之人,却是个秀才,学生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此人当真是上苍赐给我汉家恢复的豪杰啊!”
“辟疆有所不知,先生自从得知两广战事以来,整个人都比从前不同了。以前我老看他哀声叹气,现在却是罗嗦的很,一天到晚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就好像那些仗是他指挥打的般。”柳如是捂嘴笑道。
“难怪辟疆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原来都是跟先生学的。”董小宛也笑着道。
“你们懂什么,甲申以来,我汉家衣冠尽丧,你们可不懂什么叫故国不在,传统中断。这些年,老夫真是悔恨当初啊,借酒消愁,愁都不去啊”
钱谦益突然自责起来,冒襄和柳如是忙安慰于他,都道往事已过,今日局面仍有恢复衣冠之机,先生何必自责。
钱谦益擦了擦眼泪:“还好,还好,好在先有李定国,后有周士相,他们都是我汉家的英雄啊”
冒襄见状,忙岔过这话,转而说道:“学生听人说,广西那一仗,是周士相手下的大将于世忠指挥打的。这人是浙江余姚人,戚家军的后人,当年璐王朱常淓在钱塘江和清军对峙时,此人上血书请战,却被朱常淓当众打了一百棍。朱常淓降清后,于世忠不甘,带着所部几百人和清军血战,最后带着几十个手下去往福建投隆武。转眼十多年,不想今日此人竟成了太平军的大将,还打了这么大一场胜仗!”
钱谦益听后,叹息一声:“这么一说,天不亡我大明,不亡我汉家啊可惜这些英雄之辈当年却无人赏识,否则,何以叫鞑子占了我大明江山呢。”
“眼下清军主力都在西南出不来,天子虽弃了国,可周士相和忠贞营他们联合拥立了唐王监国”说到这,冒襄却突然顿住,却是想到老师一直是支持永历的,现在两广却拥立唐王监国,不知道老师是不是对广东有意见。
钱谦益如何看不出学生心中所忧心的,他摇了摇头,道:“这么多年了,你我之辈也当看的清楚,我等这些年所为真的是为复明吗?不!隆武以后,老夫老做的一切都不是为了复明,而是为了恢复汉家衣冠!”他猛的一把拽住脑后的金钱鼠尾辫,无比厌恶道:“老夫七十多岁的人了,难道真要带着这么根恶物去见祖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