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不苦这帮百姓,难道还苦老爷我不成!他们不交田税,这税就得老爷我来交,你数数,咱老叶家这肥田瘦田得多少亩,再加上挂在名下那些没有丈量的,这要真挨个交税,你说我这一家老小百十口子可怎么活…
寺庙的和尚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这话说的可不在理,要照我说,谁爱下地狱谁爱去,反正老爷我是不愿和阎王打交道的!这帮百姓既然已经穷得叮当响,也不差再穷上那么一会,所以啊,不管是大清朝,还是大明朝,税还得他们百姓出,至于咱们这些有家有业,还有功名在身的老爷们,那得为自个,为儿孙活着,要不然,你说这人活着还有啥意思?
老爷我辛辛苦苦攒下家当,供养出一个探花郎,要是落得和百姓们一样交粮交税,这又何苦来哉?
说一千道一万,朝廷的事,爱昨弄昨弄去,只要不打咱士绅的主意就行!
我叶某人本本分分的,也没啥别的盼头,就盼佃户老老实实把自家的租子交上来就行,其他的事——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
回到府前,望着那排得长长的交租队伍,叶老爷的两道眉毛就差拢到一处去了,满脸笑容的看着帐房在那替佃户们过秤,不时还撅了撅屁股朝那秤上瞅两眼,唯恐帐房那使坏,得了佃户们好处,暗中做手脚把自家粮食给少收了。
小斗出大斗进,那是土包子干得事,我叶天成好歹也是举人出身,能跟那帮黑心眼的土包子一样干吗!这得招来多少骂啊!按规矩来,该几成就几成,咱叶家收租那是绝不多收一粒,也绝不少收一粒!
人心是啥知道不?
自古道“得人心者得天下”,原来天下是朱家的,后来叫爱新觉罗给占了,现如今朱家又打回来了,不管你是姓爱还是姓朱,咱没什么想法,好好的当咱的顺民,你说要剃发易服,咱就剃发易发;你说要恢复汉家衣冠,咱就恢复汉家衣冠,这都不打紧,左右国家大事我叶天成管不着,也没那个能力管。
我叶天成只图个人心,图个名!要不然,县太爷请客时,我叶天成能坐首位?若不是有这体恤百姓、童叟无欺的名声,县太爷他能高看我一眼?不过话说回来,要没有我那探花郎的大儿子,县太爷也不定对我多客气。
一想到自家的探花郎,叶老爷不禁就寻思起来儿子叫人捎来的话,要家里给他送五千两银子,说是刚刚反正投明,在齐王那里还没得到重用,须得上下打点一番,托人为自己活动一番,然后在南都的朝堂里谋个好位置,如此也不枉他寒窗十年得中的探花郎。
做官得先做人,这官都是人,只要把人做妥了,这官自然也就妥了。怎么把人做妥了?银子呗!老话就说了,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银子到位,啥事也都跟着到位了!
儿子要上进,是好事,叶天成支持,他也不是不明事理的,知道儿子毕竟是考的清朝的科举,中的清朝的探花郎,这明朝刚刚恢复过来,从前双方又打得那么惨,儿子这个探花郎夹在中间不好做,就是给齐王殿下牵了马又怎样?朝中没人替他说话,干什么都难。
问题是这回得要五千两啊!一想到这数,叶老爷下意识的就肉疼,腮帮子都酸得很:我的乖乖,五千两啊,这可不是小数,我得收多少年租子才能收到这数啊。
寻思半天,把心一横,牙一咬,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反正自己苦了一辈子,算计了一辈子,为的也是儿孙,如果这五千两当真能让蔼儿谋个肥差,也值!
叶老爷心里其实明白得紧,他知道那银子再多,可没个用处那也不好,难不成都堆在家里没事的时候拿出来数吗!这银子啊,得用,得拿出去用,得拿银子去换银子!现在儿子要用这钱去活动,去请托,这银子就得毫不犹豫的捧出来,为啥?因为这银子使得值,用在刀刃上了!这要是把肥差谋下来,五千两立马就能赚回五万两,你说这生意划不划算?当然划算了!
正想着,派谁到京里送银子,却见自家的管事一脸不安的跑了过来,未及跟前,就老远大呼小叫起来,一脸的急相。
“老爷,老爷!不好了,清欠的到咱庄上了,清欠的到咱庄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