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明心中一动:“是不是缺钱啊?”
“人手倒不缺,咱老区人民觉悟就是高,虽然现在不提倡搞运动了,但是修路这事是咱们地梦想。就是这大山里修路,光买炸药的钱咱们就买不起。”孙家四哥道。
“这个好办啊,我们出钱,你们出力,只要咱们齐心协力就一定能修成!”李思明道。
“李同志,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啊!”孙家几兄弟齐声说道。
“当然没问题了。”李思明道,“咱当兵的说话算话,能为老区人民干一件好事,也是我们的光荣!”
“那好啊,俺去通知我们村长大叔,让他也知道!”孙家老四是个急性子,起身出门去了。
李思明想了想:“两位大哥,我有个事想问一下。”
“李同志,你跟俺大哥是战友,有什么话就直接说!”
“这位小夏,上次也来过。”李思明一指小刀道,“可是大娘却没让他进门,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孙家两位兄弟。沉默了一会,让孙大军离开,才打开话匣子。
“其实俺娘也是好意。俺大哥当兵在外,在战场上又成了烈士,表面上风风光光的,可是对我们家来说却总是个伤心事。”孙家兄弟狠狠地抽了口烟,“尤其是俺大嫂,嫁到俺家以来,忙里忙外的,没有享一天福。连俺兄弟三人都是靠大嫂成地家。现在大哥早就不在了,我们家可不想让俺嫂子守一辈子寡。”
“可是。那也不应该不让小夏进门呐?”李思明还是不明白。
“话是这个理。可是每年八一或者过年的时候,公社(乡政府)。县里的人武部都会派人来看望家属,前几年,俺大嫂还经常被请去作英雄事迹报告,咱沂蒙是革命老区,都是有觉悟的,俺大哥是烈士,俺大嫂就是想改嫁也得照顾别人的看法不是?可不能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的!”
贞洁牌坊。李思明明白了,相传古代那些年轻就守寡的女子发誓终身不嫁,通常被称为“贞节烈女”。那曾经显赫一时的徽商的鼎盛,同时也伴随着“烈女”数量的同步增长,徽州盐商一方面在扬州一带提倡风雅,文酒聚会。纷纷“以儒饰贾”,用儒家伦理给自己贴金;另一方面,则在老家徽州。殚精竭虑,要将桑梓乡土塑造成‘慈孝天下无双里,锦绣江南第一乡‘,营造一个“程朱阙里”地理教重镇。于是,徽商妇的贞节,有意无意之间成了男人博取名声地筹码。贞节牌坊就是徽商炫耀的本钱、徽商妇难逃地宿命。
孙昌的老母亲年轻就守寡,好不容易才将几个儿子拉扯大,所以心地善良的她不愿见到自己的大儿媳妇也重蹈自己覆辙。可是无论是乡政府还是别的组织上的人,三番五次来慰问、表彰,本意是好的,但在客观上也是一个无形地枷锁,加上四乡八邻的“名声”,因此这位老母亲不希望看到有“组织上”的人来家里。好心也能办坏事,说的就是这样的事情,这无疑让人无比尴尬。
想到此处,李思明和小刀两人面面相觑,无地自容,这一出可是他们打破头也从来没有想到的。
“大娘,我们这次来不是代表任何组织地,也不是代表部队的,我们是代表个人来的。”李思明找到正在忙碌着地老母亲,“孙昌是位好同志好军人,他曾经对我说,他希望有朝一日,能够为家乡修一条路,能通汽车,让老家的人能够到外面看看。只是可惜,他没能完成这个心愿。这次我和小夏同志过来,就是要完成孙昌同志的心愿,没有别的想法。你老的想法,我们都已经听三位大哥说了,我们尊重您老的看法,也十分赞成。”
李思明不知道今天撒了多少次谎,孙昌可从没对他说过他有这个心愿,如果力所能及地为他的家乡做点什么,孙昌也应该感到欣慰吧?
“哎,俺大儿是个实心人,一心只为别人想,在部队里的津贴也总是往家里寄。”白发苍苍的老母亲叹息道,“也难得你们当战友的这么用心,让你们费心了。要是让四邻八乡的知道了,大伙都会很高兴的。”
“能为老区人民作贡献,也是我们的光荣!”李思明连忙道,“不费事!”
“还是子弟兵好啊!”老母亲用衣角擦了擦眼角的泪花,“俺也对不住夏同志,俺给你们赔不是!”
“不碍事,不碍事!”小刀连忙摆手道。
那位村长大叔很快就被请来了,这位村长也一把年纪了,颤悠着步子,一把拉住李思明的胳膊道:“谢谢子弟兵啊!”
李思明连忙将老村长扶着坐下,并许诺一定办到。小刀从包里取出了五千块钱,十元一张,摆了好几叠,他们来之前可没想到这个,也没带太多的钱。
“村长大叔,这五千钱你老先拿着,召集人手先合计一下,这次来得太匆忙,过几天我回去一定会再带一笔钱过来。我保证要修一条宽敞的大马路,让村里人出山也方便一些,咱村里的特产什么的也可以方便地运出去换一些钱,贴补一下家用不是?”李思明将钱推向老村长。
“谢谢了,孙昌这娃虽然牺牲了,可是却有这么个好战友啊!”老村长手抚着李思明的胳膊,叹息道。
“村长大叔啊,我听说村里的没有学校,我有个主意,您看好不好?我准备在这孙家村建一所小学,一所中学,要建最宽敞的砖瓦房,这样村里的孩子就不用起早摸黑,外村的孩子也可以在又结实又漂亮的新校舍里学习,这样可好?再穷不能穷教育啊!”李思明灵机一动。
“李同志,你这样想太好了,可是这又要一大笔钱啊,俺们村可不想让你太破费,挣钱不容易啊!”老村长诚恳地说道。
“村长大叔,您别担心,他有得是钱!”小刀插嘴道。
“是啊,村长大叔,没关系的,建学校很重要,娃儿们能有一个好学校读书,将来也能到城里读大学,成为国家栋梁之材。要是在外面干得好了,将来也能为家乡人民帮衬一二嘛!”李思明隐蔽地瞪了小刀一眼,还得顺着他的话说。
李思明和小刀这两人在这蒙山深山里来了这么一出善举,在这个叫孙家村的小山村里引起了轰动,这两个“大善人”天天被村里人自发地请去吃饭喝酒,不去还不行。
山村没有什么大鱼大肉,只有秋天采摘后晒干的野菜,但吃得却舒坦无比;
大山里没有名酒,只有自酿的白酒,成色不太纯净,很烈,但也令人痛快;
最纯朴的就是山里人,你给他们一份关爱,得到却是十倍的回报,在这个小山村里住了三天,李思明和小刀两人却反过来被教育了一番,感动坏了,结果就是天天被灌得酩酊大醉。
李思明计算着时日,只得让小刀留下来帮助修路,自己却要离开了,他离不开自己的工作,他顺便还得弄一笔钱和一些物资过来。李琴头戴着头巾,将李思明送出了很远。
两人一路无话,李思明走上了一道山岭,停下了脚步。
“嫂子,我在这里三天,一直没机会跟你聊聊。本来我以为我们到这里来,能够表示一下孙昌生前这些战友们的关怀,没想到却给你造成了不必要的麻烦。”李思明字斟句酌地说道。
“李同志,你别多心,俺没什么想法!俺就想将大军拉扯大,将来出人头地。”李琴黯然道。
“嫂子,其实我觉得得大娘想得很有道理,你不妨考虑一下。”李思明道,“人人都有寻找自己幸福的权利。”
李思明觉得自己的话实在没有什么说服力,正享受幸福生活的人是没有资格去说服正陷入婚姻悲剧中的人的。李思明的到来,只会让她想起了过去和跟过去有关的人。
“你放心吧,我会考虑的。”李琴强颜欢笑道。
“那好吧。你放心,大军这孩子的未来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让他爹在九泉之下失望的。”李思明保证道。
“那让你费心了!”李琴道。
“嫂子,你回吧。”李思明摆摆手道。
“那你慢走!”
李思明犹豫了一下,想张口再安慰几句,却找不到更好的言辞。他转身下了山岭,在山沟里回头看去,李琴仍孤身一人站在高高的山岭上,那头巾的一角在风中摇摆着。
李思明远远地挥了挥手,深深地叹了口气,转身沿着来时的路往山外走去,最后消失在密密的树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