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十二. 风波(1 / 2)

 <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www.</b>四百十二风波

望着库房里那堆积如山的两万册书,龚燕跳楼的心都有这年头,谁的事谁着急,出版社的人虽说也不算少,但每人都有自己的事,挣钱的事还忙不过来呢,谁还会牺牲宝贵的时间来帮你撕封面。所以,星期六一大早龚燕便拉着朱国平来到出版社的库房撕书。

只买过书、看过书但还从来没有撕过书的朱国平开始干时还觉新鲜,但干了一会儿就觉出了无聊,再干一会儿更觉出了费劲。眼看一上午过去了,连五百本也没撕完。这次也邪了,书的装帧质量出奇得好,不使劲还撕不下来。龚燕的两个膀子撕得都快抬不起来了,她索性一屁股坐在了书堆上,继而四肢伸展仰面朝天地躺在上面,动都不想再动一下。

“要不要把小辉也叫来?”朱国平问,小辉是他们的儿子。

“开玩笑,怎么能叫他呢?小辉今年要考大学,现在正是最要劲的时候。”朱国平的提议遭到了龚燕的一票否决。

“要不到街上雇些民工来帮忙撕怎么样?”

“那要花多少钱本来买房就没钱。”

“那就歇会儿,先去吃了中午饭再说。”

龚燕从书堆上懒懒地爬坐起来,整了整衣服,正准备站起身和丈夫一起去吃饭的时候,仓库的门突然开了,走进来的竟是好长时间没有露面的刘云朋。

“怎么着,俩口子大礼拜六跑这儿练功来了。”刘云朋摇着他那颗略显肥大的脑袋,一步三晃地拿朱国平和龚燕开着心。

龚燕斜瞥了刘云朋一眼,一脸的爱搭不理。显然,她还记恨着空调那档子事。

“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朱国平问。

“我去家里找你,你们儿子小辉告诉我的。”

“你找我有事?”

“有事?没事我敢再来找你吗?”

“怎么着,是不是你那宝贝儿子又让学校给开了?”龚燕故意嘲讽他道。

“嫂子,您盼我点好行不行?”刘云朋把龚燕叫嫂子,是因为朱国平生日比他大半年。”我知道你为上次的事恨死我了,所以我这些日子连面都没敢露,一直琢磨着怎么把这件事给找吧回来。这不,今儿我给你们送钱来了,算是报答上次的事。两万块,怎么样,够不够赔罪的?”

“两万块?”龚燕一下挺直了身子,从书堆上站了起来,瞪大了眼睛,把手伸到刘云朋的面前,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哪儿呢?钱呢?”

“别急,这就是明天的事,你只要让国平明天跟我一块儿去参加个会,我保你两万块到手,一分不少”

“什么会呀,参加一下就给两万块钱?别是什么反动集会、参加什么特务组织吧?”龚燕总觉着刘云朋准又是要耍什么花花肠子。

“嫂子,反动的事咱可从来没沾过。这是正经八百的学术研讨会。参加的都是大专家大学者,说不定还有国家领导人出席呢。而且也不是是个人参加就给两万块,您以为这是明星走穴呢?我这还不是为了报答你们两口子上次对我儿子的救命之恩吗,就给国平一个人两万块。别人哪,撑死了给几百块钱到头了。”

见朱国平俩口子仍是满脸的狐疑,刘云朋便把事情的经过叙述了一遍。原来是他有个远房亲戚在外地的一个县里当工业局局长,去年县里投资办了个制药厂,产品出来后销得不错,县里也赚了不少钱。今年县里想扩大生产规模和销售规模,加大宣传力度,在全国打出品牌,便决定来本市搞形象宣传,通过工业局长介绍,找到了刘云朋,提出打算在这里召开个新闻发布会。刘云朋满口答应,并通过朋友把电视台、广播电台、报社的记者都找齐了。可后来听说召开新闻发布会必须要经过有关部门批准才行。刘云朋灵机一动,便把新闻发布会改成了医学研讨会,无非是再请一些医务人员参会,而实质还是宣传这个厂的药如何如何好如何如何灵。开这种会自然少不了要有个主持人,刘云朋自知自己做买卖赚钱行,但是要主持这种和知识分子打交道的研讨会绝对不灵,所以就想到了请同样是知识分子的朱国平帮忙,客串一把主持人。加上正好又有上次求龚燕表哥那档子事,一直欠着朱国平俩口子的情,此事就非朱国平莫属了。经过和制药厂讨价还价,对方同意支付十万元作为刘云朋承办此次会议的全部费用。刘云朋说他经过精确计算,会议成本最多也就四万块钱,再加上给记者的红包,也就六万块钱,剩下的四万块钱自然就都是他的了,刘云朋表示要拿出其中的两万元给朱国平,以回报上次帮忙的事。

龚燕说:“要真是这样,那可要反过来好好感谢你了。”面容也随之开朗起来。

“我行吗?”朱国平倒是有些犯怵。

“行吗?您把那个‘吗’字给我去喽。”刘云朋把手一挥,那只手自上而下果断地劈了下去,像是乐队指挥在曲终时的那一锤定音的动作,决不容忍别的音再出现的架势。随后,那只手下意识地一拐弯从裤兜里顺带着摸出一根烟来。

“哎,这可不是你抽烟的地方”龚燕上前一把将烟夺了下来,扔在地上用脚捻得粉碎。

刘云朋并不介意龚燕的举动,弯腰捡起一本书来翻了翻问:“就你们两个人在这练活呀?这得什么时候收工啊?”

刘云朋的话一下子又勾起了龚燕的烦心事,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等着一本本撕皮的书,龚燕又犯开愁了,“国平再去开会,这书可怎么办呢?”

刘云朋笑了,“不就是这点书吗?也算是个事?我那儿人有的是,呆会儿我把他们都叫来,这点活一下午就能给他搞定”刘云朋说着,掏出手机,不知给哪儿拨了个电话,然后对龚燕说:“全齐了下午一点钟,来二十个人,全是壮劳力,每人一千本,干不完不许回家这回行了吧。走吧,吃饭去,把你们的宝贝儿子也叫上,今天我请客”

龚燕的脸上一下子绽开了笑容,她觉得整个心情都随之豁然开朗起来,这些天来一直压抑在她心头的郁闷情绪也一扫而光,完完全全像是变了一个人。眼前那些令人厌烦的书也似乎不再令人厌烦,就连刘云朋那颗肥颠颠的大脑袋也突然间变得可爱起来。她后悔自己冤枉了刘云朋,在自己遇到了危难的时候,还不是人家伸出了援助之手。相比之下,倒是出版社里那些平时看上去挺亲热的同事显得实在太差劲,平时哥儿们姐儿们的近乎得不行,可到了真需要帮忙的时候,竟没有一个肯伸出手来帮一把。虽说都是些有文化的知识分子,可在人情味上却连个只有高中文化的刘云朋的十分之一也比不上。

朱国平此刻的心情更不待说,几乎就差用“伟大”来形容这位和自己一块长大的哥儿们了。

在研讨会的会场里与肖娜不期而遇是朱国平无论如何也没有料到的。

按照事先定好的议程,研讨会定于星期六下午两点半钟开始,五点钟结束,然后稍稍休息一下,全体与会人员共进晚餐。由于参会人员较多,所以,一点半钟的时候,朱国平就已经在会场门口那张报到签名的桌子前忙碌开了。肖娜签到的时候,朱国平正是忙得连头都没功夫抬的时候,直到无意当中突然看见一只纤细的手正在签下肖娜的名字时,才大吃一惊地抬起头来,两双眼睛相对时,肖娜早就看着他笑了。

“你怎么来了?”朱国平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怎么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呢?他一边打着招呼一边尽量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肖娜今天穿了一件紫红色的风衣,脖颈上松松款款地围了一条白色纱巾,一双半高跟的湖蓝色皮鞋将她那原本就纤美的身材托衬得愈加窈窕,白皙的皮肤、俊秀的面容加上一副文雅的气质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以至连几位前来参会的颇具姿色的女记者都黯然失色了许多。

“我怎么不能来?你们开的不是医药研讨会吗?”她反倒一点也不掩饰自己惊奇的神情,“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调工作了吗?”她不无调侃地反问道。

他不知道该怎么向她解释才好,一时有些尴尬。这时,刘云朋在会场里大呼小叫地喊他过去,才给他解了围。

由于到会者的拖拖拉拉,会议比预定的开始时间晚了整整半小时。西服革履、站在麦克风前主持的朱国平不知为什么显得有些慌手慌脚,预先练习了好几遍应该说毫无问题的台词竟出错不断。介绍来宾时,先是把制药厂王厂长的名字念错了。人家王厂长大名叫王守文,不知是谁写的名单,那个“文”字写得有些潦草,加上朱国平有点走神,结果一顺嘴念成了“王守义”。下面就有嘴快的说:“卖十三香的改卖药了”,引来一阵不大不小的哄笑。后来在介绍新闻单位时又把一家大报社的名字给丢掉了,急得刘云朋在一旁一个劲地胡噜他那颗大脑袋。朱国平也被自己的失误气得直在心里大骂自己傻蛋。但他不愿意承认这些失误是因肖娜的到来造成的,可是,在她到来之前,一切不都是好好的吗?

但意想不到的麻烦事还在后边。

接下来是制药厂王厂长发言,王厂长是一位五十岁出头的红脸膛的北方汉子,据说是村支书出身,还当过几年的副乡长,说起话来滔滔不绝,可就是抓不着重点,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碌厮灯鹄疵煌昝涣恕K档叫似鹬Γ治枳愕覆凰担箍即瞪狭伺!@缒衬郴颊呋疾《嗄辏粤硕嗌俣嗌僖┒疾患В罄闯粤怂浅恼庵忠┞砩媳闫婕0愕牟∮说鹊取J谷肆氲浇滞飞仙⒎⒌哪切┬绷由唐返男。堑孟旅娴募钦卟皇狈⒊稣笳笮晟

朱国平偷偷拿眼角向肖娜那边扫了一下,肖娜颦起的眉头上带出了明显的不满,这使他的心一下子吊了起来。

眼瞧着这位厂长的发言超过了三十分钟还不见有完的意思,下面便开始骚动起来,打瞌睡、聊天、接手机、上厕所,秩序混乱得有点像卖菜的早市。

刘云朋一边搔着他那颗大脑袋一边慢慢地从场边凑了过来,他让朱国平上去对着麦克风说一下请保持会场安静。朱国平感到有些为难,正在犹豫着去不去说的时候,下面忽然一下子竟乱开了。一问,说是开了这么半天的会为什么连口水也不给喝?朱国平一看,可不是吗,虽然每个来宾前面都放了茶杯,可是里面一滴水也没有,而且整个会场连个暖壶都找不到。他急忙奔出会场,找到宾馆的服务领班,问他为什么不给客人倒茶水?领班反倒一肚子气,说,不是不倒,他们事先问过刘云朋开会时要不要上茶水,刘云朋问茶水要不要钱?宾馆方面说要。刘云朋说茶水为什么不免费?宾馆方面说,会场租金和餐费已经打了八折,茶水就不能再免费了。刘云朋说不免费就坚决不上。

朱国平又急忙奔回会场,找到刘云朋说再不上茶水会场就不好控制了。刘云朋把朱国平拽到一边压低声音说:“你千万别犯傻。这家宾馆贼他黑,一杯茶要你十块钱,咱们八十人就是八百块,咱犯不上拿咱们兜里的钱给这些人买茶喝。再坚持一会儿会就完了。再说,吃饭的时候有饮料,渴不着他们。”

“那要是人都走了怎么办?”

“走?他们往哪儿走啊,没拿到红包他们能走?我早防着他们这手呢什么时候散会什么时候发红包。这些人全是冲着他的钱来的,没拿到钱,你现在让他走他都不走。”

果不其然,会场上乱归乱,可并没见有人走。

厂长的发言终于接近了尾声,下面提前便发出了明显带有讥讽味道的掌声。就在这时候,朱国平看见肖娜突然站起身向会场外走去,但在会场门口被刘云朋拦住了。

刘云朋张开双臂,像小孩玩的游戏老鹰抓小鸡中的动作,问:“肖娜,你这是干嘛去呀?会还没散呢。”

“对不起,我有事要早走一会儿。”

“可是,我和你们赵院长说好的,你呆会儿还要代表院方发言呀。”

“对不起,我说了,我有事要早走一会儿”

“那赵院长那里我怎么说呢?”

“我会去和赵副院长解释”肖娜说完,径直朝大门外走去。

在宾馆的大门外,朱国平追上了肖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