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三十八. 麻友(1 / 2)

 <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www.</b>胡大姐呵呵笑着:“感谢部长关心,我们在这里过得很好,生活和气候都习惯了。”

部长说:“那就好,那就好。”又四顾看了看,感叹道:“这房子好啊,比我在北京的都好。”

郑京听了脸上就挂了尴尬之色,不知部长此话何意。

郑京连忙说:“部长请坐。”

部长在那套房子里巡视了一圈,才坐到了沙发上,说:“老郑啊,我就要走了,也不去办公室给你反馈这次考察的意见了。我看就在你家里吧。你看行吗?时间不会很长。我还得赶飞机呢。”

郑京点头道:“行对老婆说:“老胡,你去买菜吧。”

胡大姐听部长有事,就知趣地说:“好好,部长,我就不陪了,下次来一定到家里吃顿饭。我包饺子给您吃。”

部长说:“好,一定,一定。”

待胡大姐走后,郑京就搬了条凳坐在部长对面,从包里拿出了笔记本,等待部长指示。

部长说:“老郑啊,这次来,我听了一些情况,中午和办公厅、人事局的同志也简短地碰了个头。总的感觉啊,是你们的工作确实有了很大起色,干部的积极性也有了很大提高,工作绩效正在显现,总体趋势是好的。班子也团结,特别是贾志诚同志对你的生活是关心的,对你的工作是支持的,对你的权威是维护的。这非常难得啊。”

郑京正刷刷地记着,听到这里,赶紧说:“是的,贾厅长对我的支持是没得说的。他是一个想干事能干事且全局观念很强的人。”

“但是,”部长突转话锋。一听“但是”,任何人都会心惊一下,因为后面就不是好话了。郑京同样一惊,心想不知部长这两天听到了什么,脸色随之变得凝重起来。他忐忑不安地等着部长下文。

部长就严肃了脸说:“作为一厅之长,又是部里派来的,理应在工作上从高从严,在生活上从简从严,在交际上从慎从严。记得在你下来时,我找你专门谈过一次,特意嘱咐你少上麻将桌啊、接触异性要注意分寸啊等等。我相信你应该记得。我还是那句话,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但这次来仍然听到这些方面对你的反映。比如业余时间家里总是麻将声声,比如和个别女干部走得过近,听说还得到了重用,等等吧。对一个问题的重复反映,至少说明这不应该是空穴来风。所以我觉得很有必要再次提醒你,自重自醒,自警自励。你在地方担任厅长,部里太远,鞭长莫及;省里又碍着部里面子,不好多管。这就出现了一个权力真空,无人监督,就容易出问题啊。作为老同事,请你务必记住我的话。我也是真心关心你。”

郑京的脸从“但是”以后,一直青一块紫一块的。部长说完,他嘴巴嗫嚅着正想解释几句,部长止住了他。他不想郑京太难堪,就看了一下表说:“好了,我也该走了。”便起身去开门。

郑京赶紧就合了本子,站起来,冲过去先开了门,让部长出去,他随后跟了上来,边走边手忙脚乱地收拾着本子和笔,把它们放进包里。郝柯涟在下面等着。

贾志诚听到消息,早已安排车队在那里待命,行李也已装好,部里的同志全部坐到了车上。部长和郑京一上车,警灯即开始闪烁,警笛便开始喧鸣。部长一见,想贾志诚真是人粗心细,安排周致,不觉心中一暖,颇感舒畅。

到了机场,一行人直奔贵宾室,因时间较紧,只坐了一会儿,工作人员就领部长一行去了登机口。

分别在即,部长只和郑京简单地打了个招呼,但和贾志诚却是紧紧握着手,并轻轻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贾厅长,这次要谢谢你热情周到的接待。你要多多保重,还要担当重任啊!”

贾志诚心里有些明白,就说:“谢谢部长关心。”

回到家,郑京闷闷不乐。胡大姐做了两道好菜,他也极没心情。胡大姐问:“是部长批评你了?”

郑京骂道:“真都不是些人!我来这个厅工作可谓背井离乡,抛妻别子,呕心沥血,全心全意。几年思路不清,我把它理顺,几年没提过干部,我一来就提了一批,却没想到他们背后还捅我的屁股。”

胡大姐说:“都说些什么呀?”

“还不是搓麻将那档子鸟事?”他回避了与女干部走得过近这一节,又道:“我这次是彻底看出一些人阳奉阴违,当面笑嘻嘻,背后打飞机。部长也是,大事不抓,专抓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我这么大年纪了,平时这里又没个三亲六戚,是你们大老远派我来,又不包我的业余生活,我干什么呀。我总不可能下班就睡觉吧。搓搓麻将,总比那些成天喜欢唱歌跳舞的领导好吧。科学研究表明,老年人搓搓麻将,可防止老年痴呆呢。一天到晚就盯着这一点不放,还要不要人安心工作啊。”郑京满腹牢骚。

胡大姐说:“老郑啊,部长比你官大,你是奈何不了他的。何况他还念了你们老同事的情分,没有当着你们班子的面反馈意见。你应该多想想内部的问题。小平同志说得好,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你仔细想一想,盘一盘,到底你的手下中可能是哪些人在背后捅你呢?分析分析,对你以后怎么识人用人与人交往有好处呢。特别是对那些两面三刀的人,一定要防住压住,叫他永世不得翻身!”

郑京就从包里拿出那张和部长单独谈话的人员名单表,两人凑着头便分析起来。厅党组成员里,别的人应该不太可能,因为把他郑京搞走,他们得不到好处。唯一的一个就是贾志诚。他至少有动机。可部长说贾志诚对他的生活是关心的,对他的工作是支持的,对他的权威是维护的,且班子总体是团结的,这说明贾志诚没有拆他的台。事实上,他来商业厅,如果没有贾志诚支持,他的很多工作是很难开展的。

他又一个一个看下去,黄山与万代青不可能出卖他,因为他们才被提为处长,是利益既得者,感谢他还来不及呢。朱江鹤是个忠厚老实人,不会乱说,而且他还想搞个副厅级呢。高智作为人事处长,据他的感觉是沉稳老练、话语不多,他也盯着副厅长的位置,在这样的场合应该也不会胡言乱语。他们看到了魏聿明的名字。

魏聿明给郑京的感觉就是复杂难测。说他单纯吧,确实单纯,一心扑在工作上,喜欢动脑筋,想问题,办公室的事情也从没让他操心过。说他复杂吧,也确实复杂。他清高,不随俗,不入流,他的心理让人难以捉摸。一起工作快一年了,郑京总感觉魏聿明这个办公室主任与他是一种若即若离非亲非疏的关系。他没有真正抓住过魏聿明。如今社会上不是说,最靠得住的人是“一起扛过枪,一起同过窗,一起下过乡,一起嫖过娼”的吗?魏聿明与他是一样也搭不上界,就连麻将也没一起搓过一次。特别是上次提拔干部,他极力推荐白晓洁,可白晓洁没上。事后他询问过郑京为何没提白晓洁,那与其说是询问,还不如说是质问。他是感觉出了魏聿明的不满的。而且他一直没上,心里也有很强的情绪。如果能早点把他郑京挤走,贾志诚顶上,不就空出了位子?空出了位子,他不就有了希望?这么说来,

魏聿明在部长面前讲他坏话,就是很有动机的了。

胡大姐也同意他的分析。她说,她也老感觉到这个办公室主任怪怪的,说不清是一种什么味道。她说她有直觉,这次肯定是魏聿明在搅局。把局搅乱了,把郑京弄走了,他不就可以当副厅长了吗?

两人越说越像,越说越气,差点要把魏聿明叫来痛骂一顿了。但机关毕竟是机关,公务员毕竟是公务员,不像企业,企业领导人要谁上谁就上,要谁下谁就下,要谁滚谁就滚,就看领导高不高兴。机关要动一个人,要调一个人,要除掉一个人,不是那么简单,它是有一套规矩有一套程序的。

郑京就说:“再看看吧。我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但也不会放走一个坏人。我会留意的。”

部长走了,厅里的工作又恢复正常。

这天,综合研究科关于近几年研究工作的情况、存在的主要问题及解决建议的报告出来了,林玉芷看了一下,没提任何意见,就呈给了魏聿明。

魏聿明做了一些修改。然后他对林玉芷说:“你直接去找郑厅长问问,看什么时间党组集体听取汇报。”

林玉芷就去了厅长办公室,把准备情况和主要内容说了,问什么时间听汇报。

郑京说:“综合研究工作太重要,要在部里和省里有声音,要让部省领导知道我们在干什么、干了什么、干得怎么样,都得靠综合研究部门去反映、去宣传、去提高。我看此事拖不得,就明天吧。你去和厅长秘书室说说,要他们马上通知各位厅领导,明天上午八点三十分在党组会议室听取你们的汇报。”

林玉芷很高兴,说:“谢谢厅长,我这就去办。”

郑京说:“你说错了。”

林玉芷很快反应过来,笑道:“谢谢京哥,我这就去办。”

郑京说:“小玉子啊,为了你,我是担了风险的。这次提拔干部,厅里对你的意见最大,都反映到部长那里去了。可我还是顶着,我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放心,我会一如既往地支持你。”

林玉芷低着头,像做了什么亏心事,说:“我知道京哥您对我的好,我永生难忘。今晚我请您吃饭好吗,还是到五马公园的水上餐厅。我订了包厢再告诉您。又有一段时间没有向您请示汇报思想和工作了,总感觉到没有方向似的。”

郑京说:“好的,反正我现在业余时间没事可干,有的是时间。”

“为什么?您不是打打麻将健身的吗?”林玉芷问。

“不玩了,作为一厅之长,那毕竟还是有损我的形象。”他不好意思说这次又挨了部长的批评。

“那胡大姐呢?”

“她当然可以玩,家属嘛。不玩一玩,干什么呢?她玩玩,谁也无话可说。”

林玉芷其实知道内情,说:“我也听到一些议论了,那真是些没事干的烂嘴巴。现在的社会,不是黄就是赌,好人才上麻将桌。麻将多健康啊,而且,一人一方,互不干涉,既不会吵嘴,更不会打架,如果人人都上麻将桌,社会也就稳定了,有何不好呢?”

郑京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说:“你去找找贾厅长,把明天开党组会的主要内容跟他简要汇报一下。他是二把手,他的意见很重要。在党组会上,只要我们两个的思想统一了,党组也就统一了。你先去汇报一下,听听他的意见如何。晚上再告诉我。”

林玉芷说:“好的。”

她一走,郑京就拿起了电话:“老胡啊,今晚有个应酬,省财政厅的,很重要,我就不回家吃饭了。晚上活动安排了吧。”

胡大姐说:“早就约好了,黄山叫了几个人。”

郑京就说:“那好,你们玩。”

林玉芷敲开了贾志诚的门。她把明天要汇报的主要内容说了一下,最后特意提到,请贾厅长多支持研究工作。

贾志诚说:“我刚刚接到了秘书室的通知。这个提议很好,我支持。你说的机构、规格和经费问题,郑厅长有什么具体指示没有?”

林玉芷说:“郑厅长都同意。他专门交代要我先向您汇报。”

“郑厅长的意见就是我的意见。我明天在党组会上会表明我的态度。”贾志诚很坚定地用笔敲了敲桌子。

林玉芷很感动,说:“那就谢谢贾厅长了!”

贾志诚说:“谢什么,这不是为哪个人,而是为工作。工作需要嘛。”

晚上,林玉芷先去了水上餐厅,她定了一个情侣包厢,小小的,就面对面两个座位,吃饭的时候就点蜡烛,颇有情调。她点了菜,要了一瓶张裕红葡萄酒,等候郑京。

一会儿,郑京来了。

时令已近初冬,天气开始转凉,包厢里开了热空调。郑京一进来,就习惯性地脱了外套。

林玉芷接了,把它挂在房门后的铁钩上。在她返身过来时,郑京就站在她的

后面微微笑着。他们一把就抱住了。郑京在她的额头、眉上和嘴唇边轻吻着,说:

“好香。”

林玉芷仰头媚道:“还不是为了你喜欢。”

外面门响,是服务员上菜了。他们各自就回了位。

酒过两巡,郑京就问:“小玉子,在办公室也有一段时间了,感觉如何?”

林玉芷说:“挺好的。反正我不要写材料,只动动嘴,跑跑腿而已。”

郑京又问:“班子呢?还团结吗?有什么问题?”

林玉芷说:“说实在的,魏聿明真还挺好相处。他大事把把方向,把把原则,小事情就交给我们,挺放手也挺放心的。”

郑京嗯了一下,道:“魏聿明平时也说说对我的看法吗?比如对我有什么意见啊。”

林玉芷想了想,说:“没有啊,他跟我们在一起,从不谈论厅领导的。”

郑京若有所思,说:“这家伙城府还挺深的。”

林玉芷听不懂,便问:“京哥,又发生什么事了?”

郑京摇摇头道:“没有没有,随便问问。领导要了解真实情况也得通过旁门小道啊,通过正规渠道能听到真实情况吗?噢对了,小玉子,你把你的想法向贾厅长汇报了吗?他是个什么意见啊?”

林玉芷说:“贾厅长这人还真好。他说你的意见就是他的意见,他全力支持。”

郑京笑笑:“那就好,那就好。”又说,“你提出成立研究室,并升格为副处,别人是不是以为你想给白晓洁解决职务啊?”

林玉芷点点头又摇摇头,说:“他们如果这么猜,也只猜对了一半。说老实话,你安排我到厅办,还管综合研究,确实是抬举了我,压制了白晓洁。别人明白,我也明白。我并不是个傻瓜,只是不便说而已。所以,我来了后,遵照你的指示,扬长避短,我不能具体写,但我能给他们创造一个好的环境,让他们工作起来舒舒服服。我就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给自己定位的。白晓洁他们那天听了我的设想后,一个个很兴奋,很佩服,现在工作上他们都很尊重我,支持我。但我并没有要提白晓洁的意思。一则这是党组的事,我无权过问;二则她提了,我怎么管理?我想把那个桃子吊在那里,好让她有个盼头,也让人觉得我在为她着想,显示我的胸怀。建议对她的事再缓缓吧。至少要等我不在这里干了才考虑。你可要帮我帮到底啊。”

郑京说:“在政策上,在机制上,我帮你肯定没问题,包括你提出的那几个问题,我明天都会在党组会上帮你解决。但就算是规格提高了,这个综合研究室主任由谁当,我同意你的意见,另当别论。这不是因人设帽,更不是非谁莫属。白晓洁可以当,红晓洁也可以当嘛。你说呢?”

林玉芷一听,心领神会,说:“在厅里,还不是您说了算?是鹿是马,都得听您的。”

郑京说:“你说对了。这是机关,不是做生意的公司。在公司里做事,你手头有客户,是本事;你手头有关系,也是本事。有了这两条,老板得求着你,得提拔你。否则你走,他就会死。但在机关不是,你再能,再行,你就是一个干部而已,缺了谁都照样转。部长省长走了,马上就有新的部长省长;厅长处长下了,马上就有新的厅长处长。这些新的就一定是最强最行的吗?不是。有人说,在中国这么一个人口大国,当总理的人才应该在一千以内,能当部长省长的那更是成千上万,能当厅长处长的那就更是多如牛毛了。但人生就是这么残酷,那绝大多数人一辈子注定就是那绝小部分明星的陪练,注定是默默无闻的小草。所以啊,从这个角度看,当初厅里的人都认为你这个位置非白晓洁莫属,可没提拔她,而是提了你,厅里不照样要运转吗?现在看来,可能还运转得更好。这就是我的一个奇招,出其不意,用其不备,让他们琢磨不透。机关用人啊,是一门高深的学问。”

这一套理论说出来,一下子把林玉芷给镇住了。她虽然伶牙俐齿,可还是反驳不出话来。郑京说的是对的,机关确实就是这么回事。

郑京说:“好了,我们不说这些高层次的事了。人归根到底都是在为稻菽谋,点了主食没有?”

林玉芷说:“点了日本寿司。”

郑京眼睛一亮,说:“你怎么知道我特喜欢这东西?”

“一次在您家听胡大姐说的,我就记住了。”

“小玉子你就是心细。”

“谁叫我在人家下面工作呢?不心细,人家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