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四十二. “联络”(1 / 2)

 <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www.</b>四百四十二“联络”

魏聿明不是没有想法,内心深处也不是没有痛苦。但这些想法,这些痛苦,还真没有人倾诉,也不好向人倾诉。他觉得自己一腔才华,满腔热血,无处释放。当好一个办公室主任,对于他来讲,不需要花多大的激ng力就可绰绰有余,而且还能博得各方好评。他有工作上的抱负,也有工作上的构想,但在办公室主任这个位置上,无法施展,也无法实现。他有一些好的设想,只能通过厅长的口才能成为决策;他有一些好的建议,只有通过厅长点头,才能成为政策。他盼望有一个更大的平台。然而,现实一次一次让他失望。

他找了个理由,向江xiǎo林请了假,一个人打的去了太白酒楼。他在二楼的走廊上选了张xiǎo桌子坐下,叫了一瓶二两五的xiǎo糊涂仙,点了两荦一素,自斟自饮起来。

他从第一次来就喜欢上了这个激ng致的酒店,与其说是喜欢这里菜的味道,不如说是喜欢这里的文化,具体说就是李太白。在大学里,他读的最多的是李白的诗,毕业论文就写的李白,题目是《酒与剑――评析李白的诗魂》,获得优等的评价,还入选了当年全国大学生优秀论文文集。在上百万毕业生中,这可是非常难得的。

所以,他一进入这个酒店,就有一种特别亲切的感觉,像是看到了久违的朋友。他旁边的墙上同样画着一幅李白醉酒的图,只见他手提酒壶,哈哈大笑;上面配了一句诗:“仰天大笑出én去,我辈岂是蓬蒿人。”毕显了李白豪放的xg格与自信的神情。字有柳风,亦有颜骨,粗看遒劲有力,细品却过于y柔。当然不能以专业、艺术的标准来欣赏,用之于店铺点缀,不失为上乘之作。深知李白历史的魏聿明清楚,李白的这种自信实出于自和无奈。他才华横溢,志向高远,但却一生不得志。有才,又不得志,便只能在文学里寻求宣泄。在中国历史上,很多文学大家就这样产生了,如屈原、李白、杜甫、柳宗元、苏轼、吴敬梓、曹雪芹等。从某种角度讲,中国应该感谢那些皇帝,正因为他们的压制或他们的原因,中国少了几个很难留名的官员,但却出了一批璀璨的文学巨匠。虽然他们的作品或寄情于山水,或扬思于宇宙,但写山水也是写心情,问苍天也是问朝廷,多是牢sāo,多是泄愤,多是谴世,多是讽官,然而又多是经典。不然,我们的文学史会是多么的苍白

想到这里,对照自己,年纪四十有六,眨眼半百,论立官,虽混到县级,但全国多于牛áo,沧海一粟而已;论立言,写了不下几百万字,却几乎全部署的是别人名字,无一字可以自己传承。到退休,到死去,无非地球上一个匆匆过客,宇宙中一粒飘浮的微尘。他就有些不甘。上述巨匠,立不了官,但立了言,且名扬四海,流传千古。自己呢?光y荏苒,白驹过隙,魏聿明越想越痛苦,也越想越害怕。他把杯子满上,一口喝了,暗自长吁短叹。

他又看了看墙上李白的笑态,望着自己手中的酒杯,一副对联突然横空出世:笑也妙不笑也妙反正是妙妙里无言且喝一杯茶去y亦苦不y亦苦横竖是苦苦中有乐再拿两瓶酒来他不觉念出了声,又反复浅y把玩,加了一个横批:我自笑y。觉得有趣,不禁摇头晃脑,为自己的灵感忽至而内心得意。

“魏大才子,为何自言自语?莫不是走火入魔?”魏聿明抬头一看,对面竟坐了一个漂亮的nv人,一头乌黑的长发,一件男式格子开领衬衫,秀美bi人。这不是太白酒楼老板、白晓洁的同学郑莹吗?虽然只见了一面,虽然那次魏聿明已经醉眼蒙,但还是有些印象。因为他总觉得这个nv人像当年的许晴。那是他年轻时的梦中情人。

“是你?郑老板。”魏聿明又说:“老板还这么有空闲深入群众?”

郑莹说:“在我的店里很少看到一个人吃饭的。我看到一个男人独自喝酒,肯定是遇到了伤心事。我喜欢忧郁的男人,就过来看看,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原来是你,就坐下来了。要我陪你喝两杯吗?”

“当然可以,美nv老板作陪,今晚我是最有面子的客人了。不过酒太一般,就只好委屈你了。”

“我叫一瓶茅台来,怎么能让我们的魏大才子喝这样的酒呢?喝坏了身子,我们的商业工作就是一个巨大的损失了。”

“不用,喝酒是喝心情,不是喝牌子。再叫两瓶xiǎo糊涂仙吧,喝杂了容易醉的。而且喝糊涂仙好啊,你知道为什么叫糊涂仙吗?糊涂的人才能快活似神仙。厂家高明着呢。”

“行,xiǎo妹,”她招了一下手,一个服务员走了过来。她说:“再拿两瓶这样的xiǎo糊涂仙来。”

郑莹便问:“要不要叫白晓洁也来陪你做回神仙?这可是她密切联系领导的好机会。”

魏聿明说:“不用,虽然我和她是上下级关系,但毕竟都是同事。同事之间聊天是很拘谨的。”

郑莹又问:“你刚刚晃头晃脑念念有词,在干什么?”

魏聿明就笑道:“看着墙上李白且笑且y,就突然想出了一副对联。”

郑莹好奇,道:“噢,快说说,是什么好对子?”

魏聿明就说了。

郑莹沉思了片刻,笑道:“妙对妙对,既有趣,又含禅。我也想了一幅,请你指点。宠不惊无宠不惊从容不惊惊天之事纶巾羽扇一笑,辱也好不辱也好君民同好好生之德庙堂江湖两y。横批是宠辱皆忘。”

魏聿明一听,内心深处不免一动,里面不仅也巧妙地镶入了“笑y”二字,而且还将他比作三国周郎,更重要的是,她借对联委婉地劝他不要为江湖所累,也不要为庙堂所苦,其中旨意不可谓不深,便说:“好对好对,暗合我意,知我者,郑莹也。”

郑莹说:“上次你说我的名字取得不好,要改。这个疑问一直存在我的心里。你今天来了正好请教请教,说说看,为何不好?”

魏聿明说:“开玩笑的,你还当真?”

郑莹说:“白晓洁说你是个大才子,大才子说话谁不当真?快说,不然就罚酒。”

魏聿明就问:“你真想听,不忌讳?”

郑莹道:“当然是真的,难道我还怕你吃了我不成?”

魏聿明说:“吃倒不会,我也吃不下你。好吧,告诉你,郑莹,就是正在。”

郑莹就扑哧一声笑了:“看不出你外表正正经经的,骨子里却这么y秽。我算是看走眼了。”

魏聿明连忙说:“说了是开玩笑的,你却要当真。其实啊,你的名字取得非常好。郑,以前是一个国名,说明你是大姓贵姓,说不定还有皇族血统;郑还有认真严肃的意思,如郑重。另外莹字也好,光洁透明。两个字加起来,是说你是一个严肃认真的人,一个光洁透明的人。我说的像你吗?记得你也是学中文的,你应该早知道。我是班énnong斧,让你笑话了。”

郑莹的眼睛熠熠发亮。她端了酒杯,说:“你是第一个这样解释我名字的人,而且也确实说对了我做人做事的态度。上次我说过你是一个难得的知音,今天又更深地证实了我的感觉。谢谢你的说文解字。你应该去大学当教授。来,敬你一杯。”

两人都喝了。

魏聿明笑说:“你吃了‘醉见鬼’吧,我是喝不过你的。”

郑莹说:“你这次可说错了,我的解酒yào全吃完了,朋友还来不及给我带过来。

今天我跟你是真刀实枪。”

魏聿明说:“男人有天生的怜香惜欲基因。一个漂亮nv人这个行当,其实真不容易,男人看了都会心疼。你也有痛苦吧?”

郑莹说:“当然有。最大的痛苦是要喝不想喝的酒,要见不想见的人,要说不想说的话,要拉不想拉的关系。但为了赚钱,为了生存,你不想干也得干,而且还得天天干。你呢,当处长,应该不会有痛苦吧。”

“谁没有痛苦呢?庄子说,人之生也,与忧俱生。你说官场之人,有什么痛苦呢?你不是也在官场待过吗?”

“官场最大的痛苦就在于一个官字。升官要跑要送,痛苦;五年八年没升官,痛苦;遇上德行差的官,痛苦;当个无职无权的官,痛苦,等等。见你暗自叹息,不知你是哪一种痛苦?”

“你猜猜。”

“人到中年,官至正处,不上不下,最是尴尬,应是未提之苦。”

“真是冰雪聪明”

郑莹说:“官是气不来的,是骂不来的,是愁不来的,当然也是想不来的。最不适合在官场混的是什么人你知道吧?胆xiǎo的,话多的,钱少的,关系差的,酒量xiǎo的,太有才的,学历高的,追求公平公正的,有姿色不肯献身的等等等等。我如果没有猜错,你是好几条都挨边。不是我打击你,是天生的。所以啊,还是学学李白吧,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明日有酒无。来,喝一杯。”

两人又即碰即干。

魏聿明说:“我也有一个疑问,你当年这么好的条件,又是个nv孩,在省政fu工作衣食无忧,混得再差搞个正处是没有一点问题的,然后找个好一点的男人嫁出去,生活多么美好轻松啊。为什么要这么辛苦呢?而且这还需要胆量呢。至少我是不敢的。”

郑莹说:“说来就话长了。长话短说吧。我妈妈以前是省委组织部的,干了近二十年,后来得病去世了。她对我说,不要在机关混,机关太黑太丑。男人都混得辛苦,何况nv人?她说她见过太多太无耻的事。如果碰到一个昏庸的上司,有能力没关系的就不能上,没有能力有关系的就能上;品行很正的人不能上,品行恶劣的人就能上;考察意见可以不听,领导招呼不可不听。这样的事例太多了。她深感失望,但无能为力。是她坚决要我辞职的。她说趁她还有点权,还有点有求于她的所谓朋友,赶快下海吧。于是,我就走了。自然刚开始有人给我贷款,有人给我送生意。妈妈去世后,那些人就全溜了。不过,我已经长大,已经成熟,也不需要依靠他们了。我现在是不问政治只问钱,谁当书记省长,谁当厅长处长,通通与我无关。沙nǎǎi说得好,来的都是客,只要你有钱。”

听到这里,魏聿明突然心动了一下。郑莹的妈妈以前是省委组织部的老资格,而且她毕业后能到省政fu办公厅工作,应该也是组织部打的招呼,那么,郑莹和现在组织部的那班领导应是很熟的了。想起自己,什么都有,就是上面没人;什么都不缺,就是缺关系。同事们都劝他如果要想再上,必须要活动,要找人,眼前这个人不就是一个很好的关系吗?这样想时,他觉得有必要利用她对他还有些好感,套套她的话,看看她现在与组织部的领导关系如何。

于是他就试着问:“你妈妈是组织部的老同志,你又是组织部的子弟,现在组织部的这班人你应该是很熟的啊。他们还可以继续关照你啊。”

郑莹说:“是很熟啊。现在的几个副部长和各个处的处长,我不是叫伯伯就是叫叔叔。他们对我都好。我对他们也不赖。我每个月几乎都叫他们来聚一次。不过,我真没找过他们帮过忙。因为我现在不在官场了,我也对官场没有兴趣,纯是老关系旧感情而已。当然,作为生意人,有句话说得好,叫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

魏聿明想再接着这个话题说下去,甚至想过请她帮忙到组织部说说自己的事。但又一想,觉得自己未免太快了,功利xg也太强了,才接触两次就提这样的请求,开口容易,别人接话难啊。而且,郑莹喝酒正在兴头上,他突然提出那样的事,不会很扫兴吗?他就压住了自己的想法。

他就说:“你现在有钱有车了,目的也达到了,过去的那点痛苦算什么呢?应该快乐才对啊。从你说的来看,你的老公肯定也是当老板的。”

郑莹哧地冷笑了一下:“是,是当老板,搞房地产的。但他也入错了行。他应该到官场发展,而不应该到商场。他为人狡诈,不真诚,骗一点算一点,骗一个算一个。所以,和人玩不长久,没人愿帮他,亏了不少。还是我给他注资,才勉强撑到现在。不说这些了,来,喝酒。”

看来,她的酒量其实不大,以前是有yào顶着。因为她说话有些激动了,也有些结巴了。魏聿明同样感觉到自己的舌头大了,整个人都有点飘飘欲飞。他告诉自己应该回去了。

于是,他趁着脑子还清醒,就叫了服务员埋单。

可是,郑莹不干,说还要喝,单归她签。她一边挥手叫服务员不要拿单,一边说再拿两瓶来。服务员当然听老板的,就又拿了酒来。

郑莹醉眼i离地望着魏聿明说:“魏主任,不要说埋单,再大的单我也埋得起。我是高兴。酒逢知己,人遇知音,都是人生最快乐的事情。你没人倾诉,我也没人倾诉。今天都说出来,明天就更好。你说对不对?”

魏聿明便点头称是,又说:“但我们都不能再喝了,再喝真的要去见鬼了。”

郑莹说着酒话了:“见鬼就见鬼,谁怕谁呀?来,干了”

魏聿明还有一点点清醒。他偷偷地瞥了一下表,时间倒是不晚,才十点,就又安心地坐了下来。到十一点,两瓶酒不知不觉又灰飞烟灭。此时,他们醉得更厉害了。郑莹趴在桌上,无声无息。魏聿明的眼前一片模糊。回头四顾,已无一个客人,只几个服务员在看着她们的老板,不敢上前。再从走廊往外看,只看到天边有几颗稀疏的星星在一闪一烁。他感到时候不早了,就轻轻叫一个服务员过来埋单。

服务员说:“老板说了,她签单。”

魏聿明说:“我们是朋友,没关系的。下次她再签单吧。还要记住把老板招呼好,她喝高了。”就抖抖瑟瑟地掏出钱包,付了账,悄悄下楼,拦了的士,径直回了家。

这个时候回家,江xiǎo林一般不会问。她知道现在的应酬都是“三部曲”:吃饭、唱歌、宵夜。十二点以前回去算是散了早工了。而且自魏聿明学会喝酒后,对他每次回家时脚步蹒跚的样子也已经习以为常了。

白晓洁走到魏聿明办公室,神神秘秘地问道:“你昨晚和郑莹喝酒了?”

“你怎么知道?”魏聿明心想,消息哪传得这么快?莫非郑莹酒醒后又找了白晓洁去喝不成?应该不会,她喝成了那个样子,估计起码要几个xiǎo时才能醒,不可能再叫人喝酒。

“那家伙早晨六点就打电话把我吵了起来,说你不够绅士,招呼都不打一个就跑了,把一个醉了的nv人丢到一边,出了事怎么办?她还把你的手机号码要去了,说要批评你。”白晓洁说。

“我算是知道nv人的厉害了。不喝则罢,一喝就想喝醉。我以后是再不敢与她喝了。”

“你的酒量怎么这样突飞猛进了?要知道,能把郑莹喝醉的人那真是凤áo麟角。”

魏聿明就悄悄说:“她昨晚没吃那个‘醉见鬼’。”

白晓洁说:“那你就趁火打劫了?太不道德了唉真的,你怎么一个人跑到那里去了呢?”

魏聿明说:“也没什么,就是喜欢那里的味道。你知道我是酷爱李白的。”

白晓洁笑道:“醉翁之意不在酒吧。莫不是看中了我的同学?”

“说鬼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