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零一(1 / 2)

 <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www.</b>中国西北最大的中心城市,魅力无限的历史名城。陆乘风俯视着那些随着飞机快速滑降,在眼前越发显得清晰的高楼大厦和瓦房城垛,一层浅浅笑纹抑制不住地从心底浮现到他略显苍白的脸上。一别已经有二年多了,看似一切依旧,一切安然,可对他来说却已是物是人非,风华不再了。

他对这里总是牵肠挂肚的,多少次回忆中有友情,激情、欣喜,痛苦,伤感,刺激着他不时在黑夜里辗转反侧。

飞机刚刚靠上栈桥,陆乘风赶紧打开手机,一条短信约会一般“嘀,嘀……”地冒了上来,“我在老地方等你。――飞儿”

陆乘风看了,心里一热,加快脚步,挤过密集的人流,匆匆忙忙向机场贵宾候机楼奔去。

穿过大厅,旅客逐渐稀少起来,转过一个弯,就看见长长的走廊中间,一个穿着猩猩红制服,扎着彩条小围巾的空姐,婀娜的身体微微前倾,正搓着手不停地向自己这边张望。

见陆乘风气定神闲走过来的样子,飞儿微微皱了皱眉头,弯腰伸手抽出航空箱的拉杆,忽闪着一双凤目,踮起脚跟,一动不动等着陆乘风过来。

飞儿一脸疲惫,躲开面前陆乘风关切的眼神,勉强浮出一弘微笑,淡淡地说:“我刚落地,特累,衣服都还没来得及换,我只有一点时间,咱们先找个地方坐一坐。”

走进不远处一家咖啡厅坐下,陆乘风点手叫来了服务员,“一杯开普其诺,加二份奶,一片柠檬,还要一杯红茶,不加糖。”

对面的飞儿单手支在桌面上,托着腮,歪着脑袋,弯弯的眉毛一挑一挑地说:“你记错了,不是二份奶,是三份。”

“少喝点高蛋白,别不高兴啊,我看你好像比以前胖了不少。”陆乘风一边说,一边从钱夹里抽出一张钞票,递给服务员,“就这样。”

飞儿狠狠地瞪了陆乘风一眼,“你们呀,你们呀”她清亮的声音忽然有些黯淡,白皙的纤手捏着餐巾纸,漫无目地在洁净的桌面上画圈擦抹着,“都是个性太强,要不然她也不会成为今天这个样子。”

陆乘风沉默着,手指上卷着袋红茶上的细绳,貌似专心地一上一下在深红色杯中搅动着。对面的飞儿也不说话,双手齐在嘴边环抱着咖啡杯,细长的凤睛眯缝着盯着陆乘风的手,不住游移。

最后还是飞儿忍不住了,愤愤地大声说:“陆先生,你是不是找本小姐有事?如果没事,我可要走了。要是只想请我喝咖啡,那么就请排队,等排上了我会通知你。”

陆乘风好像并不生气,抿起嘴角,偏是不紧不慢地说,“甚么时候脾气像你姐似的不早就嫁出去了,多大了,还那么拽,到处骗吃骗喝的生意还那么好?”

“噗哧”飞儿被气乐了,“你还记得我姐呀,我以为你是铁石心肠呢。”

“当然记得,刻骨铭心……。”陆乘风低沉的声音说。

“两年多,你就那么狠心呀”飞儿触动了心事,一下就翻了脸,“她善良单纯一个人,竟被你一个有妇之夫害成这样,良民还到罢了,原来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都替我姐不值……”

陆乘风低着头,面部僵硬,一语皆无,象被公诉一般。

“最可恨的是,你始乱终弃,丧尽天良……。”飞儿越说声音越低,越来越激动,“你别以为今天来求我,我就会帮你说好话让我姐原谅你实话告诉你,像你这样三条腿的,追求未遂自废武功的有好几个了,哪个不比你优秀,哪个不比你有钱?哪个不比你有……。”

飞儿本来后面想说“有才”,可是没想到低头无语的陆乘风此时一下抬起头来,眼睛里射出两道阴森森的寒光,顿时吓得舌头一下子僵住了,不禁把最后两个字咽了回去。

此时陆乘风慢地开口了,语气沉稳,“你看啊,你发飙半天了,我到现在可一句话也没说?”

飞儿转着眼睛想了想,从鼻子眼里不服气地“嗯”了一声。

“那你怎么就知道我今天找你就是要你帮忙,请你姐原谅我?进步不小啊,都学会抢答了。”陆乘风貌似庄重严肃地揶揄她。

飞儿脸腾地一下泛起了红晕,骂道,“你那个混蛋劲儿一点都没改,就会欺负我们姐俩,拿我们当傻子,不谈了,不谈了,忙不帮了,再求我也不帮了,我走了。”说着就要从椅子上站起来。

看见飞儿要走,陆乘风赶紧按住她的手,笑着连声说:“别走呀,别走呀。”

飞儿一见陆乘风服了软,顺势就抽出手去,意犹未尽接茬数落他,“我苦口婆心地教育你半天了,可是你依旧嬉皮笑脸的,还欺负人,一点重新做人的诚意都没有”

“好了,我认罪服法还不行?你该骂的骂了,该说的也说了,过瘾了?”陆乘风双手抱在胸前支着桌子,就像和客户谈判似严肃认真地说,“两年来,没有联系燕儿,是因为我不能给她和自己一个答案,也不能给我现在的家庭一个答案。因为我觉得做每一件事,都是要有结果的,或者是yes或者是no。没有目标,我再骚扰她,搅乱她经历岁月可能已经平复的心灵,又不能负起属于双方的责任,你说我能够吗?

说句实在话,你以为这两年我过的好吗?做着不喜欢的工作,还得每天装得道貌岸然,不再有激情的日子,其实就是每天在作践自己三个女人我都对不起,我现在是甚么?我他的就是一具行尸走肉”

飞儿吓了一跳,吃惊地问“怎么是三个女人?”

“还有一个就是我女儿。唉――父母胡闹,孩子可怜哪。”周围的光线好像变暗了,慨叹后是片刻的沉默。

“我人生最辉煌的阶段就是做工程那几年,在那片童话般伫立起的厂房里,处处都有燕儿,是她告诉我什么是童话,没有了燕儿的童话不完整啊。我现在才明白,我的心已经被燕儿带走了,”陆乘风语调渐渐铿锵起来,不容置疑地说,“我这次来,就是要来找她,我要用我所有的一切做筹码,请求她宽恕,求她手下超生,将我分裂已久的灵魂整合为一,不再受撕心裂肺地折磨。”

“那要是她不肯慈航普渡呢?要是她已经嫁人了呢?”燕儿眼睛一闪一闪地,脸色已经红润起来,热切地问。

“我才不管她嫁没嫁人呢天天纠缠她,骚扰她,不达目的决不罢休,要是再不行,就雇黑社会把她绑架了”

“你一点没变,真是个流氓”飞儿轻声叹道,脸上竟有几分赞赏的表情,“我看还是让燕儿早点把你收了,免得又去祸害别的纯情少女。”

飞儿说着,已是慢慢站起身来,扭动身形,缓缓走出咖啡厅。

陆乘风目送着飞儿,意外地发现她竟然是低着头在人丛中疾行,一向引以为傲的“一字步“明显有些散乱,忽然她猛地昂起头,飘逸乌亮的长发在五颜六色的人流中飞扬,象红尘中有一双大眼睛在闪烁。

陆乘风步履沉重地走出候机楼,心情却松快了很多。刚钻进出租车,一条短信就“滴,滴……”地冒了上来,“无辜的我搅在你们的痛苦中,实在是太累了,如果再陷下去,我不知道自己还敢不敢爱燕儿已经调到总公司去了,说那里才有白雪公主的故事。祝你,不,祝你们好运――飞儿”

陆乘风闭着眼睛歪倒在出租车后座上,突然被一个急刹车惊醒了,他止不住轻声呻吟了一下。

“老板,你没事?”出租车司机闻声,连忙回过头,担心地问。

“哦,没事,没事。”陆乘风赶紧给司机吃定心丸,睁眼朝车前看去。只见一个骑着自行车的美丽单腿撑地,停挡在马路快车道中央,车前筐里装着的一条西施犬正努力挣扎着要跳车自残。一狗当关,万车莫开,两只手忙乱地揪着狗项圈,丝毫不理会身前身后一大串笛声紧促的钢铁洪流。

“这两年,古都也开始堵车了。”陆乘风颇有感慨地说。

“是呢,现在路上的活跟以前比可是不好干着哩,人多,车多,狗比人还多。路是天天修,今天扒这,明天扒那,后天还是扒这,天天还是堵。”司机话说得挺逗,听的陆乘风哈哈笑起来。

听着熟悉的当地口音,一下就想起同样幽默的张军风,陆乘风打心底里泛起一泓暖意。

这个张军风在工程实施的那几年中,一直是陆乘风的搭档兼损友。

张军风因为是座地炮,时任技术组组长,陆乘风是副组长。张军风是五短身材一个典型的西北汉子,比陆乘风大4岁,两个人都觉得自己有补天的本领,侍才自傲,好像干什么都觉得屈才,又都是豪爽好酒,好玩,好抗上的主儿,因此惺惺相惜,臭味相投,成了铁哥们,就差拜把子了。

那时,二人不是每天风风火火开着“沙漠王”奔波在塬上,就是在热火朝天的工地上窜下跳地指手画脚,既是技术指挥,又是救火队员,还客串操作工,搬运工,人称两个“疯子”。

他们最早开始沆瀣一气,是工程还在北京进行方案论证那个阶段开始的。那时省驻京办为此专门腾空了一个位于京郊的专属豪华度假村,把他们一大帮所谓精英级人物从全国各地请进去好吃好喝地供起来,除了工作,哪也不许乱跑,啥也不许胡思乱想,软禁一般。

在这个度假村里,每天除了吃得满嘴流油,就是蹶着屁股趴在电脑前干活或在会议室开会,每个人都养得膘肥体壮,荷尔蒙过剩,于是领导带头,开始思凡。家在北京的有幸享受每周末班车拉着回家交一次公粮的待遇,家在外地的也大都不闲着,借机走亲访友的,吃喝玩乐的也都各有去处,反正公家报销呗。

这个外表其貌不扬的度假村那时真的可以称得上是“藏金窟”,随眼就可以看到泰斗、院士一类的行业顶尖高手,研究员级别以下的,连打个喷嚏都要考虑是否会惊了驾。

其间正值陆乘风的老婆林爽公派到欧洲学习几年经济管理,孩子寄存在老家,陆乘风猛地一下失去了管理,重获新生一般,顿时自我感觉年轻了好几岁,也抓紧时机撒着欢地折腾。张军风家在西北省城,常驻在北京也算是个假光棍,可巧,二个“疯子”又同住在度假一个小四合院的西厢房里,因此就不得不天天泡在一起。

有时候到了星期天,张军风跟陆乘风回家,在他家自己弄点素菜,切上二斤猪头肉,喝上几瓶“二锅头”,算是重温一下家庭生活。陆乘风为了给他这个“北漂”排解寂寞,还招来了不少本地的狐朋狗友一起娱乐,大家一起喝酒,玩游戏,夜总会,ktv,深厚的战斗友谊,使他彻底放弃了对北京人“厉害”的偏见。可除了他们二位之外,终究人家都是拖家带口的主儿,时间长了,越聚人越少,到末了,还就是只剩下他们哥俩儿跑单帮,也放荡腻了,干脆陆乘风家也不去了,二人商量好结伴自愿软禁,通宵达旦地写报告,出方案,更免不了小知识分子那一套,指点江山,谈天说地。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张军风的思想观念发生了重大变化。

那是一个周末,人们都进城度假去了,只剩两个光棍汉,还在小四合院里百无聊赖地寂寞着。夏末初秋的季节,山里的夜真静啊,一丝风声都没有,使人莫名地寂寞和悄然的惆怅,一弯残月无精打采挂在当空,向房间里布下清冷深幽的光。小院子的天井里,半边覆盖着远处大山呲牙咧嘴的怪影,半边守着月色的关爱,象是阴阳界一般的糁人。

都凌晨二点了,笼罩在黑暗中的张军风忽然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没头没脑地扭脸向对面一张床上背对着他侧卧的陆乘风发问,“乘风,你说陈胜吴广厉害还是李斯厉害?”。~

此时的陆乘风正随着意识越过大洋和林爽。恍惚中好象那是在陆乘风大学杂乱的315宿舍,林爽背向着他,薄薄的背肌缎子一般滑腻,白皙,随着期待中的每一次剧烈冲击泛起缕缕轻波,嘴里还呜咽着断断续续娇声表扬他,“亲爱的,你……太……太厉害了……。”陆乘风赶紧伸手要捂林爽的嘴,因为看楼的驼背老头怕是又在挨着寝室听春了。

呀真得好象有人说了一句“……厉害”,把过去进行时的陆乘风一下就吓蒙了,马上想到,“完了这回真完了,让老头抓住了”

“你说陈胜、吴广厉害还是李斯厉害?”这下听清了,真的是有人在大声说话,不过不是林爽,是张军风这个狗东西

“,半夜不睡觉,起来诈尸,真是个疯子”陆乘风十分气恼,转过身来,嘴里含含糊糊地骂道,“坏了老子的好事,还吓了老子个半死,还差点……。”陆乘风本来想说“阳痿”,可是睁开眼,只见面床上的张军风正盘着腿,上身挺的笔直,打坐一般望着自己,月光笼罩下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满脸地庄严。

“你刚才说什么?什么什么谁厉害?”陆乘风此时已经完全醒了,伸手扭亮了自己床头上壁灯的开关,霎时一片黄晕在屋子里铺洒开来,照在张军风端坐着的身体上,影子斜斜地倒在地上扯得老长。陆乘风踹开被子,欠起身,舒舒服服地靠着宽大的枕头,皱着眉头怪异地看着他。

“哥们,你说,陈胜、吴广厉害还是李斯厉害?”张军风又一次郑重其事地问。

这个问题可真把刚睡醒的陆乘风打蒙了,要不是几小时前还和他一起推导过一个公式,他真得要怀疑此人此时精神是否正常,因为这个问题也太有点古怪了。不过他脑子还算比较快,略微转了转眼珠子,就信马由缰地想哪儿说哪儿,瞎扯起来。

“他们都是秦朝人,没错,有可能走在大街上会遇见,嗯――,有可能。是不是应该上网查查太史公的《史记》,看看他们有没有在一块比过武功?如果有记载,谁厉害就有结论了。你知道咱们是搞科研的,下结论要有依据才行,尤其是对古人,更要持审慎负责的态度,如果贸然下结论,判定他们俩谁厉害,谁狗怂,不仅是对历史的不负责任,也是对你的不负责任,要是真载入了史册,岂不是贻害万年,党和人民不答应啊!”陆乘风脸上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